第6章 爱情之上的悲情三毛

　　）第一节 梁光明之恋

　　三毛和梁光明本是在同一所学校念书的同学，由于三毛的狂热追求，梁光明答应和她开始一场恋爱。只可惜毕业后两人对将来的规划不一致，所以最终面临着分手。这次恋爱对三毛的打击很大，她执意离开了学校，远远地避开了家乡。在她买好机票后去门口等着梁光明出来前，她内心还是存在着幻想的。她希望梁光明能劝服自己为他留下，或者和自己一起去国外结婚。但结果好比是晴天霹雳，梁光明并没有留她，这让曾经的情侣变得越来越陌生。

　　我的朋友喜欢比她小几岁的阳光男孩，她享受这份特殊的恋情所带去的欢悦，同时她喜欢把事情炫耀出来，以显示出自己那极高的品味。有一次我们坐在咖啡馆，我期待着有新鲜的事情发生。当然这只是我的期待而已，结果这一次她对我说，她真的爱上了那个比她小几岁的男孩，只是当她把事情告诉给家里人知道时，家人的表情显然很严肃。而她是一个三毛迷，她开始抱怨起来，为什么三毛可以做的事情，却不能在她的生活中发生呢。不用说，结果还是分手了。我知道她很爱那个男孩，能肯定的是那时候男孩的确也迷恋着她。她告诉我说：“因为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并且年龄的悬殊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结果就这样，断了联系。

　　就此时来讲，男孩的感情是真实的，然而我想说的也就是这个分手问题。渴望被爱，是人类最强烈的一种共识。它的缺失不但会使人感到彷徨，而且没有安全感，截止到今天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强大到足以忍受着永恒的孤立。

　　在张晓风那篇《一个女人的爱情观》中，她这样写道：“对我而言，爱一个人就是满心满意要跟他一起过日子，天地鸿蒙荒凉，我们不能妄想把自己扩充为六合八方的空间，只希望以彼此的火烬把属于两个人一世的时间填满。”

　　好的感情是相互的，但很少有人能享有这种关心而不受伤害。爱容易让人自恋，容易被宠坏，也可能使人变得浅薄。因此人们偏爱，把它给予那些内心火热又能理智面对的人一起分享。有归宿的爱，能让人的心灵拒绝漂泊，让人感到一股永恒的暖流围绕着安详与宁静展开强烈的幸福感。

　　爱是一种敬仰，一种可能被心甘情愿束缚着的伟大感。它把生命分成两半，一半献给了灵魂，无上而自由地燃烧着；另一半则追忆着似水的年华，以肉眼所看见的形态存在着。当爱情快马加鞭地离去，你对过往的事常常感到怀疑，当爱情已不存在，陷入的这方总会感到身心俱灭。那时候，你的举动可能从此变成是一种思想侵犯。当然这种侵犯不是我们自己想找的，对于任何一个已经从爱情的深渊中走出来的人来讲，曾经的事就是梦一场。

　　爱往往是一种习惯，这种惯性思维立足在机械式的高度上复制往日的生活，来动摇我们从每处细节体验到的相似感。

　　于是，爱便破坏了。

　　人之所以感伤是因为经历过了。而人之所以学会冷漠，是因为感觉不到他人的爱，当爱情遇上矛盾，送别是最好的选择。想想人类中的许多自杀事件怕是都与这种情感的幻灭感有关——失恋而自杀。

　　恋爱中的人向往着自己的另一半会对其相貌、职业、魅力等方面，产生相当足量的敬仰、崇拜和欣赏。这不但对爱情有着更好的助推作用，对双方都是一种呵护。爱情需要来自对方的赞誉，认同对方的价值并为自己的能力和优点喝彩。如果爱情是双向的，那么这之间的爱当越发有热情，不然就只能以分手告终。有人以为相爱是平等的事情，甚而把失恋者的另一半想象得很崇高。当他们内心的神性得到化解时，便会为失恋者的执意孤行感到惋惜。实则，爱情从来不参与公平。许多年后，我们总想为自己所付出的行动保持缄默时，这种不争的事实，将周旋于生命的周身。如果你的爱人并不了解你，不给予喝彩，时间一久人就会丧失激情。圆满的爱能让人变得强大，甚至伟大，心中能容下高山大海，对苦难和迎面而来的危机显得不屑一顾。爱能让人升华，互生敬意，并能激发出两个人潜在的创造力，合宜的爱还能让这粒种子生根发芽，开出永艳而不败的花。

　　爱情能厮守终身固然是好，极大的好。然而，厮守终身却成了绝大多数平凡女性的“理想”。人生在世，很多时候你心里的话只能跟自己说，我们寻找着另一个自我，设法通过身体和陌生的影子攀谈过去。我们逼问那些必须辨别的对错，从一颗心上滑向另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以为逃避中能拥有多个隐藏的洞穴，而试图给自己安一个扎实的家。一切离别，一切永远不可复返的人都能激起你心中的苦楚。

　　你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掌握住幸福的可能性。它一次又一次地用尽全力冲击着人类悲剧的边缘，这个出口是通往幸福世界的门。有时你好似看到了，感受到了门那边的世界。“有的人拼命进来，有的人却要出去……”

　　但总是冲不破，总被拉拽回来。你心中清楚，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泯灭对幸福的追寻，无论要受多少伤，即使他现在是那么的累，但胸中的那颗心告诉你说，对美的向往才是你真正的生活。爱情是一张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爱情是一枚邮票，我贴了过去，你没有收到——三毛和梁光明亦是如此。

　　））第二节 爱到深处情自浓

　　我始终认定，爱是人类唯一的救赎，它的力量，超越生死。

　　——三毛

　　今日走进一好友的博客，看见一则标题写的是《也说爱情》。写文章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说年轻时，他把爱情当做了生命的全部，也曾为之疯，为之狂，回忆起那时的刺痛是那样真切，印记是那样的清晰，那样浪漫，特别是情深缘浅的初恋。20年后的同学会上我们再度相见，首首老情歌，撩起激情燃烧的岁月。大家唱得不亦乐乎，恨不能把五脏六腑嚎出来。伤感、伤逝，岁月如歌。20年弹指一挥间，过去给你写的诗歌虽已失佚，但偶有佳篇存留心印……“没想到，愚人节的那句轻言，竟不幸成谶，你我的相遇，便恰似这夏夜的昙花，只灿烂了一夜便凋零。”

　　从相遇到20年，只见过三次面，是那么轻轻、那么匆匆、那么清晰的景象。已不再拥有那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的意思了。我常常把自己隐藏，让身旁的人不知道，我为之伤怀的——也包括你。我常常坐于天宇之下，泪如断珠。我的嘴唇颤抖，每当你无视走过我的身旁。叫我如何能忘怀，泪眼相望，心中内疚。我提笔，心念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的诗句。上帝知道是我的手在发抖，抖得像心伤痛地停顿，原来最爱的也不能自己把握，一切不是有了爱就可以改变的……最令人心碎的是她那依然深情的眼神。你可曾记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爱情故事。

　　此时四目不敢相视，内心却又盼望着看上一眼，害怕死灰复燃，爱恨交加吗？春日里你的霓裳依然是我的梦想，你的裙裾依然灿烂芬芳，让老天借我20年，让爱从头再来？侃侃而谈的我，感情是这么脆弱，而世间之情又是何其凉薄，“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送我一剪梅？

　　好一曲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然现实已是无可奈何花落去，莲花已结子一切皆成定局，在你面前我要故作洒脱、残忍和玩世不恭，但是我的演技太差了，怎么也做不到，是那样的不大方、不自然。知道你的名字已不再是我口袋里的石榴，放在嘴里没有甜丝丝的感觉了。你的名字在我心中已经钙化，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你有同样的感觉吗？尘封吧，自闭吧，锁进苍老的心中，不要再轻易开启了，因为我们已不是拼却一醉的年龄了，都醉不起、输不起。流得最快的、最美的依然是白驹过隙的时光哪……

　　此时我的一个女朋友正失恋，和男朋友从海上回来后总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当天，我们走在人群中向迎面走来的一女子问路，那个女子用手一指便浅浅一笑。我们按着女子手指的方向前进了百余米，才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陌生。于是我们再一次问路，遇见的老太太告诉我们说，你们要找的那条路正在你们的后方呢！惊讶之余，感谢后我们同时沉于笑中。不晓得与先前的那个女子所有的对话，是否都成了空虚。朋友说这个女子失恋了，神情也是扩散的，我们刚才询问的那个女子原是和空气在对话，如此飘渺的样子恐怕当时只有我才笑得出来。

　　我没有注意到这个老太太的话正好击中了我的两个朋友，之后的事便不了了之。很长时间，我们都会迷失在同一个问题当中而无法自拔。显然，人生有时就是个没有方向感的活动。恋人们拥抱在一起，那么缠绵和清楚属于他们的时间每拥有一分钟便会消失一分钟。然而这一切，宁可深藏于不言中，也不要一丁点语言来碰碎这宁静的片刻。

　　有的人说，命运是不可改的，这我也同意，可是在那不可更改之中，我鼓励自己改变我的心境。我不只是冥想派的，我认为行动也很重要。我在思想、行动上，一步一个脚印地改换我的精神体。我今日试走一两步，明日再走三四步，等到后日大退一步时，我就给自己放几天假，沉浸在又一次的沮丧里一段时日，然后我又重复以前的功课——只有一个目标——我的快乐，是作为一个人生存的权利之一，要年年月月日日时时地追寻它，至死方休。

　　在一切的逆缘和挫折里，我们不只能够得到太多人生的体验，同时又一度考验了本身的韧性其实真强。那种东西，我叫它们生命力。

　　不，我不再跟任何人谈忍耐，我不要那忍字头上一把刀。如果我不能改变客观的环境，那么起码主观的我，可——以——化——解。

　　亲爱的朋友，化是一种魔术，它的秘诀也是——千变万化。这蜕化的过程，也只有自己知道付出过什么代价。化了之后，某种使我们痛苦的人和事，都不再有本事伤到我们。那叫做——解。

　　——三毛《亲爱的三毛》

　　忍让不是包容，因为它没有得到化解，不断的累积终有一日会从缝隙中爆破，成千成万倍地将双方淹没。我不要那忍字心头一把刀，敢问世间哪里又有忍心的痛。

　　然而，我们也要对自己残忍一点。在这种时候，你或可容忍自己一两年的悲伤，或者千百种复杂的滋味。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当给自己一鞭子——如果你还不能跟那向上的心去合作。

　　请你相信我在这看似无情的语言里，藏着一份干脆明了的深爱——对这些茫茫苦海中不知航向的人群，那也包括了我。

　　我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悲悯。爱情或者所有，与之我们息息相关的生活，说到底大家都一样。惟独不同的就是我们曾以不同的方式存活过。

　　我相信世间的爱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在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单独地消失，除非记得他的人也全部消失，不然，那人不会就这么不存在了。对我来讲，爱是人类唯一的救赎！

　　人这一生有没有伴侣，固然重要，在不得已的情形下，请你也要给我鼓励——一个人的日子，也可以活得有光有热有信心，最重要的是，我们也并不是——失去爱的人。

　　爱，是一种能力，原动力，出自要先爱自己。如果冥想一时不能使我们顿悟，那么提起精神来，来个家庭大扫除，还不够，我会再放三盆欣欣向荣的盆景。这就是现实生活中的自救行动。

　　我不过是讲了一些内心的话，无意请你受影响。亲爱的朋友，人生很短，我们拖不起太久。天下事，也没有绝对的正负，有所得就必有所失。有所失，才能空出地方来，再加一些什么进去，哎，都是好的。

　　其话的深意，大概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人都是需要鼓励的，让我紧紧握住你的手，一声珍重将传遍大江南北。我告诉你，爱到深处——情自浓。

　　其实我也是这样一个女人，舞在漩涡中，难以自拔。

　　我感叹，世间儿女，在这苦海中沉浮，竟也有那么多的灵魂，在强烈渴望着，并不只是完全为了面包的。于是在这些来信中我看见了，一颗颗在情天孽海里，无法自拔的心在叹息：哦，三毛，我的要求那么卑微，我不过想把我的心掏出来，交给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或女人；哦，我那么悲伤而迷茫，我什么都不能专心去做——只因为我成了情感的奴隶……

　　问世间情为何物？我一好友坐在边上，笑着说——正乃是，一物降一物。

　　我的好朋友，未曾谋面的朋友，你不必因此而产生挫折感，因为你们的朋友，三毛，也是一色一样的女人。哦，让我们来轻轻地悄悄地欢呼，原来我们并不孤单。情感，难道真在生命中占据了如此巨大的力量吗？是的，因为我们为情所苦的人，对自己内心的欠缺，实在太真诚，而且现实，不，这不是外界炒股票、房地产、六合彩的现实。我们将金银财宝都视为浮云，我们把自身爱的投诉，现实倒成了我们的股票。哭哭笑笑。

　　爱，既然如此，既然我们想、我们沉醉、我们爱，那么这件事情，必然有它的价值和迷人之处。

　　不，这并不是太危险的事，天下任何痴迷的背后，都是我们心甘情愿。它，不可能一无所取——我们也不是白痴啊！

　　——三毛《滚滚红尘舞天涯》

　　三毛也是一色一样的女人。有时我在想，为什么此等爱情的苦都要由一个个女人来承担呢。伤害最深的还是她们，而男人往往最不喜欢女人将一切都赋予他。他们会把爱，当成负担。女人们却一意孤行，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就像一对父母管教自己的孩子那样）。在爱情上男人是外在的，而女人却是内在的。因而，所有感觉、爱情与想法，都与此相反。

　　男人是外物的主宰，拥有却不要纠缠。他们最怕女人做的事也便是纠缠不清了，然而每个人是如此的不同，却又是如此的一式一样。我们也许会否认，当我们面对爱时，一定不是那个残忍的人。实际上，人只有在面对自己狂热的追踪者时，才可能隐匿去自身所有的不足，甚至不顾一切地，投身于自己的世界。也只有真实的东西，才可能经受住历练。

　　如果你，或说我们，或说百分之六十的来信——亘古以来的“爱情动物”——而且不太永恒的——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里被三振出局的同时——笑一笑、痛苦三次、想自杀……你会的，因为你哪里就此甘心地——下一步，再度为了情，又掉了下去。恭喜你，你已经不再是初恋的你了。

　　于是在一次一次的教训中，你意识到了——沧桑。于是你不知不觉地成熟了，看清、渐悟了“情”字，是帮助我们脱离苦海，最伟大的老师。

　　让我们在这情天恨海中，舞一场漂亮的探戈吧。舞呀，舞呀，曲终人散的时候，你如果舞得出神入化，你会发觉，怀里的人自由了。你也自由了，释放了，你将是一个“跟自己和平了的人”。

　　——三毛《滚滚红尘舞天涯》

　　这些都是她在开辟了一个叫《亲爱的三毛》栏目中的对话，但这话往往最直接地泄露了她内心深处隐淌出来的爱与眷恋。我时常看着三毛的相片出神，后来我发现，一个在48岁就已经曲终人散的人，怎么可能变得如此苍老呢？原来她的一生都在接受情感的折磨，从生到死都没有停歇过。

　　这一生对她来说太重了，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察觉。我们只顾自己愉快地生活，或者从她的文字与信件里找到寻生的念头，却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同时也给人带去极大的打击与破坏。这种持久的情感上的暗示，怎叫一个“并不健全”的人能负得起生命上的痛呢。

　　原来在三毛的字典里，爱只有悔恨和孽海的象征。但她依然投入，而不知身外的世界竟会浑浊不清。她赐舞给自己，就像很多嫔妃赐毒酒给自己；这么忘情而死到临头还深感隆恩。一曲舞结束之后，方晓人生留给你的，只是个跟自己和平了的人。

　　我们要设法与自己过去的经历保持距离，以避免让所有线索贯穿到一起，割伤了自己。

　　）第三节 荷西之恋

　　三毛说，我曾经爱着这个人，而且在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我惊叹地发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英俊的男孩。他就是我后来的丈夫——荷西。

　　如果说爱情是一种缘分，我甚至可以说，我们相爱的时间足足有13年（间断着的却不是“爱”）。我曾经对那个小男孩说，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结果，这一别就是6年，后来回到台湾，我收到一个朋友转交过来的信件。下面是荷西对我讲的一个秘密。

　　他说：“18岁那个下雪的晚上，你告诉我，你不再见我了，你知道那个少年伏枕流了一夜的泪，想要自杀？”

　　半年以后，三毛在感情上遇到了一些波折。再次回到西班牙，当她见到荷西的时候，她在内心深深地感叹：命运又将我带到他的身边！这13年里，命运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却还是随着“缘分”走到一起了。

　　初识荷西时，三毛正在马德里上大学三年级，而荷西只不过是她学校附近就读的一名高中生，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圣诞节晚上，头戴一顶法国帽的荷西却在三毛居住的公寓楼下等她，想送她礼物。那时的三毛根本就未对比自己小几岁的荷西怀任何想法，而心底里却有一丝虚荣：哇，天下竟有如此帅气的男孩！要是做了他的妻子，该是一种荣耀吧。随即，她以姐姐的身份教训他说：“不要逃课！再逃课就不理你了！”

　　但荷西照样逃课来看她，直到有一天，荷西认真地说：“Echo，你等我6年，6年后我们结婚好吗？4年大学，2年服兵役！好不好？”

　　三毛觉察他的异常，便故意气他说：“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有男朋友的！”荷西也不生气，只是挥挥他的法国帽，倒退着跟三毛说：“Echo，再见！”后来荷西真的再也不来找她了，偶尔在路上遇见时，他也只是礼貌性地拥抱一下三毛，亲亲她的脸颊。而三毛身边的男友，似乎有意无意地一直在更替。再次得到荷西的消息是6年以后，荷西托朋友捎来他的近照和一封信，照片上的小伙正在河里捉鱼，留着一脸的大胡子在阳光下灿烂地笑。

　　三毛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荷西长大了！

　　返台后的三毛，遭遇到第一次情感的不幸——在新婚前一天，她的未婚夫意外身亡！痛苦之余三毛重返西班牙，于是冥冥之中这段异国姻缘开始走近他们。

　　7个月后，三毛与荷西结婚，开始他们幸福而疼痛的爱情之旅。

　　荷西的大部分工作是做一名潜水工程师，最初的时间里荷西上班的地方离他们家比较远，而三毛每天都会在下午两点半开3个小时的车冒着沙漠里走沙与龙卷风的危险去接五点半下班的荷西回家。这是一种怎样的坚定而执着的爱！后来，荷西去了另一个岛上，每周才可以回家一次，于是，三毛就决定将车与行李托运过去，自己放弃精心收拾的家，去陪心爱的荷西。

　　每天骑脚踏车去荷西工作的码头，她都要带上好吃的东西，而那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感受到他们彼此深沉真挚的爱，每每到了码头时，第一个见到三毛的人便会指引她去荷西工作的具体地方，然后，远远地，那个岸上的潜水员便提前拉拉信号，水下的荷西便一头冒出水面来，跑上来抱住三毛就笑了。三毛便不管那一身的水滴，紧紧地靠着爱人，喂他水果，逗得旁边的人羡慕至极。

　　婚后7年，三毛爸爸和妈妈飞到欧洲探望二人，因为地域文化的差异，荷西不知如何称呼他们，依西方人习惯，他便要称呼其为陈先生陈太太。而对三毛来说，这可是不行的，一定要叫爸爸妈妈才可以。荷西紧张得不得了，言行拘谨，从始至终都还是未能将“爸爸妈妈”叫出口。而就在吃晚饭时，正在收拾碗筷的三毛忽听聊天中的荷西对她爸爸说：“爹爹，你叫Echo准许我买摩托车好不好？”三毛赶紧躲进厨房，泪流满面。荷西肯这样叫她的爸爸，是缘于他对她多么深情的爱才可以做到的啊！

　　可惜就在送别三毛父母的那一个夏天，三毛陪同双亲飞离岛上，而荷西也送他们到了机场，嘱咐三毛早点回来。可这次便成了永诀，三毛终生的最爱，就这样在几天后的时间里永久长眠……有人告诉她说：“荷西潜水时出了意外。”

　　那一年，荷西仅30岁。多么年轻而旺盛的年龄啊！

　　三毛几天没吃没喝，而且接连几次地晕倒过去……当时她的母亲端来一碗汤要求女儿喝下去，而心痛至极的三毛看也不看一眼，心里只想着执意要陪荷西一起走……后来她的朋友琼瑶女士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不停地劝慰她，直到三毛肯答应：绝不再自杀。

　　没有荷西，往日三毛可爱的形象也消失殆尽。那些日子，三毛忙着给丈夫定做墓碑，每天还买来大把鲜花去墓地看她的爱人，陪他说话，直至天黑都不肯离开……

　　或许上天赋予三毛太多的爱，太多的仁慈，使这个女子成了多情的人。除了她的荷西，她对其他人也是亲近随和的，无论他们是乞丐还是流浪汉，仿佛都是她的朋友。她会伸出双手，用行善的方式对这世间的所有事都报以感激。

　　几年后她返乡祭祖，却忘不了看看她幼年时一起成长的家人，包括当时早已年老古稀的竹青叔叔。她祭拜祖父曾经居住的破败小屋，冒雨跪拜祖坟回来后路过儿时邻居阿姨家，便执意要求陪陪老人再走。三毛不顾劳顿之苦亲手打了一桶井水，灌上一瓶，然后和着祖坟上取来的故乡土一饮而尽……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怎能不令人感到肃然起敬呢？

　　逛地摊时，她看中了一串银锁片，又看中了一双红石头耳环，而拥有者却是个身背婴儿的贫苦妇人。纯朴卑微的模样，令三毛不忍取舍，但最终还是用多倍的钱买回了令她心仪的东西，这种以金钱的馈赠换取的买卖，始终让善良的三毛感到不安。

　　在撒哈拉沙漠中，有钱的人总是可以享受到尊贵的身份和奢华的生活。而三毛在沙漠做客的时候，是十分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大财主的，却对服侍他们生活的小奴仆心生同情与疼惜，丝毫不曾顾及自己的身份而与他们亲近，和蔼地聊天，并赠送钱财和一些生活用品，以缓和他们当时的困境。

　　每当看到她与哑奴那一段故事时，我总是感动得忍不住流泪。在她看来，钱财的馈赠对他们是一种小小的侮辱，而事实上却从一个层面解决和帮到了他们的生活。可爱、清纯、善良的三毛，总是这般为他人着想。

　　在她短暂的一生中，撒下一路的爱。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人生爱及天下，所以我们爱三毛也爱荷西。三毛与荷西的爱情用今天的话来说是“姐弟恋”。荷西要三毛承诺等他6年，给他4年上大学和2年服兵役的时间。三毛没有承诺，她说6年的时间太长了，6年里什么都可能发生。这6年里三毛没有与荷西联系，6年后的一天，她被朋友叫到家里，单独关进一个房间，并在朋友的命令下闭上了眼睛……这时候有人进来了，那个人忽然从后面将三毛抱起，在屋子里转啊转的。当她睁开眼，竟然发现是那个满脸络腮胡的荷西时，高兴得差点哭出来。

　　接着她问荷西：“6年前你要我等你6年，如果我现在答应是不是晚了？”

　　这一问，轮到荷西兴奋了。荷西带三毛去了自己的住所，三毛发现那里墙上贴满了她的照片，便问他：“这些照片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荷西告诉她，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你的朋友那里得来的。结婚后，三毛与荷西到处流浪了6年。直到有一天，别人在湖里发现了荷西的尸体。此时的三毛似陷入了半疯的状态中，为荷西守灵的那一夜，三毛还对他说：“你不要害怕，一直往前走，你会看到黑暗的隧道，走过去就是白光，那是神灵来接你了。我现在有父母在，不能跟你走，你先去等我。”说完了这些话，三毛发现荷西的眼睛流出了血，谁能解释这一切呢？

　　琼瑶是三毛的朋友，她知道三毛十分重视对别人的承诺。她花了很长时间要三毛答应她不会自杀。“可是最后三毛还是死了，这也许是她唯一一次食言。”得知三毛自杀消息后的琼瑶这样表示。

　　听声音，远远想不到它出自于一个48岁的女人，有点孩子气，激情、甜美、稚嫩，微微有些天籁之音，这些特性集合在一起造就了一个与书上完全不相似的“三毛音”。她在陈述与荷西的这段爱恋的录音中，显然她口中的丈夫也像个朝气蓬勃的孩子，两个人都充满了生活的激情。他们似乎注定不属于人间，而是属于天堂的。三毛让荷西等了一辈子，等待这个注定要属于他的女人的出现，等待让他们共度一生的承诺，最后依然要去天堂等待她的来到。

　　有人说三毛的死，是因为三毛不想再让荷西等下去了。一生有这样一个人在坚定地等着自己，还有什么比赴会这件事更重要的呢？他们走了，留下世人在这里怀念，留下希望让我们寻找，留下遗憾让我们感慨。二十年如一日，我们从未离开过，就像三毛说的，荷西从未离开过一样。

　　三毛是个喜欢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人，这样的女人心中自有属于她的王子。可惜荷西不是那个王子，至少不完全是那个王子。三毛一直说荷西苦恋她6年，但从来没有说她也恋了荷西6年。这6年，三毛前3年在国外，后3年在中国台湾。在国外期间，最少有3位追求者都是在最后一刻被三毛拒绝的。在西班牙时，她被一位日本籍的富商同学追求；在德国时，她被一位后来成为外交官的德国同学追求；在美国时，她被一位台湾籍的在美博士追求。这些人都远比荷西优秀，都比荷西更加接近三毛的爱情标准，但是三毛拒绝了，因为三毛心目中的爱情标准比这3位所能达到的还要高。回到台湾的3年，她终于选到愿意结婚的人了，可惜未婚夫却在结婚前被死神夺走了。1973年，在这样的情况下三毛选择了和“苦恋她6年”的荷西，在西属撒哈拉沙漠的当地法院公证结婚。

　　偶然看到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的介绍，三毛来到了非洲的撒哈拉，面对着凄艳寂寥的沙漠和残阳如血的情景时说：“在原本期待着炎热烈日的心情下，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三毛去撒哈拉，荷西也追随而至。他看出三毛去沙漠之意已决，就先在沙漠的磷矿公司找了个职位，提前在沙漠等着三毛了。三毛逐渐爱上了沙漠的狂暴与沉静，爱上了沙漠之上那片美丽的星空。她成了一个快乐的家庭主妇，用中餐款待荷西；她教邻居的女孩子们认字，用简单的医疗常识帮助他们解除病痛的困扰。为了解沙漠人的真正生活，她曾一个人跟着运水车深入到沙漠腹地，在漆黑的旷野上寻找传奇。

　　世上本没有完美的事，再具备传奇的女子也要在烟火中寻找情感的寄托。三毛选择了荷西，选择了她伸手就能触及的幸福。这是三毛作为一个女人最快乐的时光，在她内心的深处与荷西的爱恋，甚至愿意用童话般的思维去净化和升华。

　　）第四节 让爱的余波燃烧我的痛楚

　　这些日子，我仔细阅读了三毛的全集，特别是她与一些读者之间的来信。从这些遗留下来的稿件中，我可以察觉到三毛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极度严谨的。

　　比如，她在其散文《生活比梦想更浪漫》里说道：“生活比梦想更来得浪漫。如果我们懂得去做一个凡夫俗子的话，那刻骨的滋味也就会为我们大张宴席了。”

　　所以有时人对理想的视角，不能评估得太高。

　　她对来信的小姑娘说：“你的青年人的大梦，实在太可爱。不过，一个没有长夜痛哭的人，不配讲悲伤。”此言一出，即能看见三毛失去丈夫后的生活景象，并非是我们所看见的那样超脱或释然。很多时候，一个女人的爱情可能令她纠结一辈子。晚唐诗人李商隐，在诗歌《无题》中提到了四个意象，他说：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爱情诗歌，讲述的也便是一个女子对爱情的忠贞与不悔。诗人用了春蚕的死与蜡烛的灭，更好地烘托出“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心情。同时也告诉了后人，爱至浓时给人带去的伤害或者真爱的尽头竟是等待。三毛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在《春蚕》中写道：“诚然，爱是无怨无悔的。如果你爱他，你便也会等的。”

　　在丈夫荷西去世之后，她走过了大大小小共59个国家。在散文《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文章中，三毛举了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例子：

　　有一年我在巴黎问路……于是，获得的答案永远都是一样的令人费解。于是我叹了口气，看他一眼便转身大步地走了。没等我走完五步，我听见有声音在喊：“喂，回来回来。”我呆住了，盯住那个人看。这时那个法国人说了，好啊，以你这种走路的速度，从这儿到蒙马特，需要一小时三十分钟左右。

　　为了证实这位指路人的话，我那天的步子，就保持着大步走的速度，结果，费了两个小时又二十分。主要原因处在，我花了五六次的停顿，用来看地图，每次十分钟。

　　亲爱的青年朋友，我们的能力不相同，在国外遇见的苦难也不会相同。我们的性格不同，怀抱不相同，对于经历的创造、取舍也都不可能相同。因此，我想说：“在实践的过程中，我的任何建议不见得对你有益处。”

　　这个实验的结果，超出了三毛预计的时间。因此，事实证明光靠他人的经验传授下来的语言，不能对每个人或每件事做出必然相等的、具备真理的回应。

　　在三毛《我字典里最重要的两个字》的散文里，她写道，在我的字典里，有两个很重要的字，一生不可或缺，就是——担当！我很希望从中获取突破，话反过来说，其实就是我们现代人所讲的“责任”。人在哪里，责任心不是最重要的呢？我倒是相信所有人都有一份责任感，就是这颗心偏向哪里的问题。

　　对于某些守不住欲望的人在金钱的爱欲上，就像赌博很可能成为一种致命的吸引，以此爱情也是一样的。我确信爱情不同于其他，可以只属于自己而不接受对方的回应。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再拥有爱的回讯，那不是失去最心爱的东西，而是两者间并存了太多的疑虑，抑或是必须接受的时运，最终把这份沉淀的爱永恒地保留在我们心里。

　　我始终相信，爱是人类最坚强的意识形态，也是彼此间的呵护与关怀。就是三毛讲的，爱是人类唯一的救赎一样：“假如有一天我们的对象不存在了，也请亲爱的你千万记住，爱还存在。那么我们依然值得高兴，因为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依然被我们自己保存着。所以，内心坚守着爱的世间万物的人们，都将会获得幸福和美满的垂青。”

　　我有一个和我名字十分相似的老朋友，总会在寂寥的写作时光里不期而遇。我们时常坐下来，聊一些生活以外的感言。不是我身边朋友的遭遇，就是他身边朋友的遭遇。于是，我们也时常会产生共鸣，他告诉我岁月就是这样。他让我看他的脸并嘱咐我说，是岁月的痕迹爬到了他的脸上，而这些被岁月折磨过的脸上，只写有两种表情：一种是邪恶的情态；另一种，则是被他称之为沧桑的表情。我知道他属于后者。

　　林肯说，一个40岁的男人要对得起他的那张脸。道理却是不错，可有时候生活会违背理论而单独存在。然而这位说自己沧桑的朋友，实际看上去一点都不令人讨厌，恐怕这沧桑是建立在心上的，所以我们对其所受到的命运——常常难以忘怀。

　　三毛是一个人情练达的人，没错。但她有一张沧桑的脸，虽然不是一开始就决定的命运，但面对失去丈夫的她，这种沧桑的存在是合理的。毕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如此坚强地去面对孤零零的痛苦人生。在生命里她属于贫穷的人，唯一值得颂扬的，也许就是存活在她那《撒哈拉的故事》中的回忆了。

　　在她开办了《讲义》中的通信栏目后，她便扮演着一个替人解忧的角色。她在一篇名叫《如何面对婚外情》的文章里，这样写道：

　　多年前，我的先生毕业离开我去加纳利群岛回到西班牙本土，去接受19天深海潜水再训练。那是我们相识的第11年，结婚4年。先生邀我同行，我为了省路费，不肯去。在那分别的十数天内，先生每天与我联络，回家后却直接告诉我，他结识了一个女孩子，接近陷入情网，又说“要不是结了婚……”

　　我的第一反应相当复杂，个中滋味包括很深的自责。我的行为反应是投入他的怀中，不能说一句话。

　　三个月以后，我看先生常常黯然，却不再提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我内心的痛楚和歉疚就更深了，因为对方是一位对我丈夫也付出了真情与热爱的好女子。后来我诚恳地问先生，要不要我回台湾一年，请他们两个在生活上相处一阵，如果他们美满，那我就自寻生路。一旦他们因为了解而分开，只要先生的一个电报，我就飞回去，我还是要他。又如果，三个人一同接纳观念，亲爱相处，那就三个人同时下决心做好亲密朋友，家人和爱侣的事实，真诚相待，不分彼此。

　　先生听见我提出如此的处理方法，哗一下扑上来，抱住我流下了眼泪，当时我也哭了。一年以后，我们坐在阳台上看秋日海水的夕阳，我摸摸先生的头发，问说：“还想她吗？”他略有所思地说：“那种爱情，属于一霎永恒的完成，难忘。至于说我们之间，生活的恩和情扎得太深，已经天长地久了。”

　　两年后先生溺水过世，我一个人默默生存。有一天我在家中种菜，院子外面出现了那位女孩子，我滑掉了一包手中的玉米种子，向她奔去。我们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后来我先生至爱的朋友，一摄影家要求接纳我，我却将这位好女孩子介绍给他，他们结婚了，得了一个小男孩，取了我先生的名字作为纪念，孩子喊我“中国妈妈”。

　　——三毛《亲爱的三毛》

　　我真佩服这个女人的大度。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的，特别是女人。中国的很多女性，在婚后碰上这等事情，做的第一反应就是先轰轰烈烈地闹上一场，然后看看两个人之间，是否还有必要在一起生活。

　　然而她不是，她不但接纳了彼此间真实的情感，也接纳了先生对爱情的直观的表白。在文章的后面她还提到了，感情也不只是一张结婚契约就能够保证的。一个人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也是人性的一种可能。说到底，真爱的人若不能在一起，没有比这事在情感上还要折磨人的了。

　　亲爱的女性朋友，请一定去了解，那些可能使我们快乐和伤悲的男性实在不如我们想象的坚强。男人不过也是人，他们有感情，有矛盾，有挣扎，有良知，有痛苦，有欢乐，也有眼泪。身为男性，社会要求他，家庭器重他，而他的无力感是如此的值得分析和同情。特别在某种环境中，人都会遇见一种无偿的失落感伴随着生活。不是所有人，在所有时间里，都能保持一颗充满活力的、激情的心。

　　三毛对男性的理解还是比较深刻的。确实，男性在社会与家庭的地位中背负的压力和责任很重。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家也就不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共同去承担责任了。假如情感这种东西，真能被一个人实实在在地占有去，那世上也就不便存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说法了。况且那是一种欺骗，不可能的。记住我说了，实实在在的占有。

　　三毛说，无论哪一种感情，无论是哪一种，占有心太强，都是痛苦的泉源。然而世界上，本没有真正属于你的东西，更不会有一个人属于任何的另一个人。

　　对于幸福的观念，以及人生痛苦的表达，三毛是这样说的：

　　“当一个人，印证了世上存在着的另一个人，与他真诚地相爱，这就是幸福。”

　　“当一个人，被他视为最亲爱的人欺骗时，人生极大的痛苦之一，于是产生。”

　　处在生命晚期的三毛连她

　　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将自己在生命最辉煌的时刻交还给世界。从表面上看，她并没有我们想象的伤痕累累，实际上其骨子里已经血肉破裂。我在一首名为《棕色》的诗歌里这样写道：

　　我会去这个地方

　　站成一排

　　接着棕榈树编好的绞刑架

　　我们交还到这个世上

　　像猪一样

　　活着并且贪婪地死去

　　我们抚爱灵魂的陌生

　　找到镶嵌的入口

　　这个糟糕的地方

　　没有电话

　　没有爸爸妈妈的声响

　　隔着一条沟

　　没有诱惑

　　我会选择坐下眼望着批判

　　灵魂爱走就走

　　越过棕色的墙门拴上头颅

　　它们拯救每天的影子

　　伴着稠稠的苦酒

　　在世界上

　　她这么睿智，这么坦率，偶然有些任性和冲动的性情，直讨人喜欢。可悲的是，我在翻阅三毛所有出版过的信件里，找到了隐藏在读者背后真实的她。

　　她可以对一切外物，即外在的东西，不抱以任何假想，却不能对读者的心灵或者故事，拒之门外。她感性地直接联想到自己的出身，也可以在纸上谈兵的瞬间，婉约地骂个痛快。例如在这篇《希望你别笑我傻》的文章里，她写道：

　　强暴你的人，你有恨，这是当然。以后在意念上一再强暴你的人是你自己，你去恨谁？

　　我跟你讲，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想自杀，许多人想自杀呢。你给我好好地活下去，直到你年老，如果到时候还是要自杀，那好，我陪你这个傻子去死。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当下决心不再去多想它。再说，你没有犯错，没有。

　　恨是一种极苦，不要让它轻易就靠近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请专业的医师帮你心理重建。在这儿我一开始就对你当头一棒，是一份苦心，你要是被这一棒打醒，倒是好的。不要太肯定三毛绝对没有如你一般的身历其境过，她深切地懂你，原因你去想想。

　　她活得下去，你也活得下去。她不自杀，你不自杀。

　　……如果你不好好地活，我不会放过你。

　　最后，我只想说：“让痛苦的往事随风飘。”我们不要刻意去寻找，不要刻意去追问，因为很多时候，命运永远都跟我们反着干。比如，你对某个事物的紧张程度，可能造成你对它的错失或者失败。

　　人，在看不见前面的希望和光明时，往往控制不住地跌进回忆里不能自拔。回忆并不伤人，但如果回想得太多而钻起牛角尖来，那就很苦了，因为我们不能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三毛《让痛苦往事随风飘》

　　这话难道不是说她自己吗？她总是无意地陷入极度的恐惧中，怀念过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点点滴滴，甚至于所有的话，讲出来都这么令人寒心。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命运累人，这是属实。

　　我也曾是有过很长的时间，生命是停顿而麻木的，完全无法控制地跌入往事中悲伤，那时候方才明白一个行尸走肉的生命是怎么一回事。当时，我身边无父母无子女。后来我开始去学习种菜，由翻土这件最基本的事情开始……

　　——三毛《让痛苦往事随风飘》

　　不难看出，这段话描述的即是荷西离开她之后的生活场景。这都是可以想象和体会得到的。有时我想，世界上之所以还有绝大部分的好人的存在，是因为我们作为世界的灵长，明白无情在世上的破坏性，而且无情会毁灭我们自己。也许今天的我们无法意识到，但如果所有向上的情感都被泯灭得一干二净的话，总有一天我们将看见属于自己的悲剧。这也是人类所不想看见的——地球的遭遇。

　　虽说三毛是个人情练达之人，却对自己的感情似百花凋残。正应了李商隐的那句“东风无力百花残”的诗句，看来它不仅仅只能针对那些还存在的事物，同时也针对那些已经消失的东西。假如，事物的存在还抱有希望，那么人便无需强求这“再造的姻缘”，因为它们必定是姻缘！唯有面对，如同春蚕至死不渝的执着时，才可能露出一点点相思的痛苦。也只有在面对蜡烛的烟火熄灭之际，我们才可能听见眼泪的剧痛与情感的悲哀。

　　这也是这个女人的命，一段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爱情传奇！

　　）第五节 我不想说出我的忧伤

　　我不想说出我的悲伤，我怕说出来你会更悲伤。我从来不认为，好人的一生也会遭遇到不幸。实则并非我想象的那样，同样对于我说过的话，也可能被一些人用来作事实的扭曲。他们的目的是不同的，其实我们对于这一切最明了不过。我们一清二楚自己的才华，也知道文字的深部肯定存在着虚实。然而，每一个华丽的章节背后，都将站着一个写作的人。我或许想要激发读者的兴趣，让那个烫得和热饼一样的干燥沙漠有些生活的味道。其实住在那里，不花多久时间你就会爱上这片无极的世界。而我们，因为无法涉足于此，无法长居那里而感到神秘。也是因为这种神秘，我们很容易接受这个特殊的地域。其实你去那些地方生活过，你就会发现，一些最原始最神秘的部落，常常是最落后的。

　　我们能够在落后的地方，品尝仙人掌带来的湿度。我们的鞋子里全是粗糙的沙子，它们烫得扎人，喜欢和骨头做着探宝的游戏。在那里不会摔跤，同样也跑不快。我们常常能在电视剧里，看见濒临死亡的人等待在沙漠。好一片美丽的国土，大约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通过水和光线折射过来。一个干渴的人向海市蜃楼走近，死亡也在步步逼近。一副贪婪的脸，渴望挖掘自身的饥饿。它是一个埋藏灵魂最好的去处，风无埂，柔柔地追逐在沙面上，这地面与天堂之间的距离仅仅如此。因而，我不想说出我的忧伤。

　　那是一首诗歌，我读初中的时候将它抄在自己的本子上。明显带着爱情的色彩，忧楚而无奈的情绪，把她的话一次次地堵回去。是的，在沙漠的戈壁，一只灵雀唱道：

　　我不想在你面前说出我的忧伤

　　让一种液体在体内默默流淌

　　它无需缺口

　　四月的河堤开出一朵小花

　　接着又开出第二朵、第三朵

　　我从不触景伤情

　　夜晚我想你的时候

　　像个疯子漫无目的到处乱闯

　　但爱并没使我失去理智

　　我总能突然收回我的脚步

　　在路口那个拐弯的地方

　　我不想在你面前说出我的忧伤

　　我总得装得跟从前一样

　　我怕说出来你会更忧伤

　　有人说自觉大义凛然的背后往往并不仁慈，三毛却是一个能够自己扛着一切的女人。我们常常以为有些事情，随着时光的流逝会一并冲走。其实并非所有的东西都能被带走。一个做心理学工作的朋友，谈到她身旁的事时，她常常感到心灵的窗口一旦被打开了，回忆将变得喋喋不休。她一度告诉我说，有些事情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因而，后期在我们面前的三毛并没有我们看见的坚强。如果一个人活着，将失去一切对于她来讲最珍贵的东西，比如爱人，那么她存活的价值容易被自己看低。特别是当人处于生命困境的病期之内，她一生中最引以为自豪的职业，也辜负了她的期望，一个人就变得脆弱不堪。如果那时候，夜晚有你在我身旁：有亲人，有爱人，有孩子，有朋友，我还会不会选择在那冰冷的病魔中悄然离开而不留下只言片语？

　　不！我不想说出我的忧伤。

　　）第六节 王洛宾之恋

　　我的一个朋友，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对他讲了目前的计划，并询问他是否知晓有关三毛的一些事，他说自己并不喜欢三毛，不过当年喜欢读书确实也买过几本她的文集。也许是男女性格中的偏差，他对三毛的文字评价是“空灵”。

　　在荷西死后，三毛曾去拜访过“西部歌王”王洛宾先生，也在那里住过好一阵子。他们也是通信熟悉的，下面附一封三毛回台后写下的信件：

　　我亲爱的朋友洛宾：

　　万里迢迢，为了去认识你。这份情不是偶然，是天命。没法抗拒的。

　　我不要称呼你老师，我们是一种没有年龄的人，一般世俗的观念，拘束不了你也拘束不了我。尊敬与爱并不在一个称呼，我也不认为你的心已经老了。

　　回来早了三天，见过了你，以后的路，在成都，走得相当无所谓。后来，不想再走下去，就回来了。

　　闭上眼睛，全是你的影子。没有办法。

　　照片上看我们的眼睛，看我们不约而同的帽子，看我们的手，还有现在，我家中蒙着纱巾的灯，跟你，都是一样的。

　　你无法要求我不爱你。在这一点上，我是自由的。

　　三毛

　　公元1990年4月27日

　　他是这样说的，谈到了三毛，朋友们就不由地联想起王洛宾。王洛宾是西部歌王，他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几乎无人不晓。很多歌手像刀郎、腾格尔、李双江、邓丽君等都唱过这首歌；演唱中的词曲变化也是五花八门，歌词有“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放羊”、“我愿流浪在草原\/跟她去牧羊”，等等。但最让我感动的是台湾歌手蔡琴演唱的无名氏版，她的演唱除了把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在结尾处重复了两遍，又把“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重复了两遍。这还不是最让我感动的地方，我最感动的地方是她在这首歌的前面加的一段口白：“一片无垠的沙漠\/一段无法忘怀的背弃\/一卷快速飞去的云\/一颗不断追寻的痴心\/这一切全看在一轮银色的月亮眼里……”这段口白情真意切，如诗如画。那么，“一片无垠的沙漠”、“一段无法忘怀的背弃”象征什么？“一卷快速飞去的云”、“一颗不断追寻的痴心”又象征什么？我想，读者们应该个个心知肚明。就是说，真相无法揭开，也无需揭开，只能凭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阅历和价值观去认识什么才是永恒的，什么不过是过眼浮云。

　　在之前的博文中，我也曾引用过米兰·昆德拉的一句话，千万别拿比喻闹着玩，因为一个比喻很可能引发一场爱情。这里，我再杜撰他一句，千万别拿音乐闹着玩，一曲《在那遥远的地方》引发的爱情，结局太凄惨了。就是说，凡属文学艺术之类的东西，都可能成为爱情的导火索，一个比喻、一首诗、一幅画、一曲歌，都可能引发一场或刻骨铭心，或生离死别的爱情。这是因为，凡是真正的文学艺术作品都有美感，也都有传递美感的功能，而人类爱情的组成正是这些属于人的美的综合体。因此，一首《在那遥远的地方》引发了一场“锦囊收艳骨，净土掩风流”的悲剧也就不奇怪了。

　　而三毛在书中提到过，自己曾去新疆找过王洛宾。根据王洛宾家属写的文章，三毛和王洛宾通过很多封信，而且三毛来新疆住了好些日子。但我知道他们之间，只有相互的尊敬和赏识。三毛和王洛宾之间有着大相径庭的婚恋史。一个是结婚不到几年失去了妻子黄玉兰，一个是结婚不到几年失去丈夫荷西。可以说他们是天生一对，然而这两个人并没有如我们所愿走到一起生活，而是将各自的爱情守护在内心深处，源源不断地给一个死去的人。

　　而时间过得很快，1991年的1月三毛自杀死亡。听到这个消息王洛宾十分痛苦，自叹时间太短，不能为她做一些什么。他只是为三毛设了灵堂，并写了诗《等待》：

　　你曾在橄榄树下等待再等待，

　　我却在遥远的地方徘徊再徘徊。

　　人生本是一场迷茫的梦，

　　莫将我责怪。

　　为把遗憾赎回来，

　　我也去等待，

　　每当月圆时，

　　对着那橄榄树独自膜拜。

　　你永远不再回来。

　　我永远等待、等待

　　等待，

　　等待你回来……

　　而1996年的一天，王洛宾这个西部歌王离开了世界。如果说王洛宾和三毛之间果真有一段爱恋之情，这应是多美的机缘。可惜我们谁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