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寂灭：隐没?亡之谜

　　解脱。《维摩经》有偈，“佛为增上慢人，说离淫怒痴为解脱耳。若无增上慢者，佛说淫怒痴性，即是解脱”。生死无异。一切苦痛，都是源自无明。公元1706年，对于仓央嘉措来说，是一个永劫之年，抑或解脱之年。只是，因为仓央嘉措尸骨未得见，众生便执迷。宁愿相信他生，绝不希望他死。于是，关于仓央嘉措的终局，便开始众说纷纭。根据前人总结，在诸多的说法里，大约可以分为三个类型。第一种是认为仓央嘉措亡于青海湖畔。这也是正史当中有据可循的说法，有很大的可信度，所以被广泛采用。

　　据《清史稿》记载，“因奏废桑杰所立达赖，诏送京师。行至青海道死，依其俗，行事悖乱者抛弃尸骸”。又据《清实录》载：“拉藏送来假达赖喇嘛，行至西宁口外病故。假达赖喇嘛行事悖乱，今既在途病故，应行文将其尸骸抛弃。”此外，释妙舟《蒙藏佛教史》，洪涤尘的《西藏史地大纲》以及王辅仁、索文清的《藏族史要》，也都记录了仓央嘉措于公元1706年病死在这次赴京的途中。但所载史实不过蜻蜓点水，亦有很大漏洞，所以并不能就此定论。

　　第二种是认为仓央嘉措亡于五台山中。这一说法始见于近代学者牙含章先生的著作《达赖喇嘛传》。在书中，牙含章其实并未表露仓央嘉措的死因和下落，只是列出了三种可能性，第一次提出了“五台山说”。“另据藏文十三世达赖传所载：‘十三世达赖到五台山朝佛时，曾亲去参观六世达赖仓央嘉措闭关坐禅的寺庙。’”他认为，仓央嘉措也有可能被顺利送抵京城，然后被清帝软禁于五台山中，直至寿终。但依据过于片面，所以这种说法可信度较小。第三种是认为仓央嘉措亡于阿拉善旗。

　　这一观点是说1706年仓央嘉措并未死于青海湖畔，而是另有归宿。法尊大师所著《西藏民族政教史》中这样记载：“（仓央嘉措）行至青海地界时，皇上降旨责钦使办理不善，钦使进退维艰之时，大师乃舍弃名位，决然遁去。周游印度、尼泊尔、康、藏、甘、青、蒙古等处。弘法利生，事业无边。尔时钦差只好呈报圆寂，一场公案，乃告结束。”庄晶先生在《〈仓央嘉措情歌及秘传〉导言》中提到：著名考古学家贾敬颜先生在阿拉善旗考察过程中，得知文革之前阿拉善广宗寺内保存有仓央嘉措的肉身塔，并且广宗寺主持曾经出示过仓央嘉措的遗物。所以庄晶先生认为“（仓央嘉措）最后归宿于阿拉善旗的可能性极大”。

　　这两处记载是阿拉善说的主要支撑论据。另外，阿旺伦珠达吉所撰写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秘传》当中也记录到：仓央嘉措行至更尕瑙尔时，显神通施法术，夜遁而去。后来便用余生游历西南各地，广弘佛法，并且最后在内蒙古阿拉善旗圆寂。阿拉善说最受争议，却一直以来都在民间广泛流传。

　　不过因为人那一颗善美之心，以及灵魂深处不可湮灭的仓央嘉措情结。生，抑或死。之于彼时的仓央嘉措已然失去意义。顿悟是一念的事。无人知，青海湖畔的仓央嘉措，已不再是八廓街上嗜爱成瘾的那一个。无论仓央嘉措是否亡于青海湖畔，他都是一个传奇。流芳百世，从未尽止。在信徒虔诚的十万等身长途中。在八廓街不灭的仓央嘉措情诗里。在青藏高原的浮烟云霭上。在三百年来前赴后继的寻慕人心底。

　　《永嘉证道歌》语：“在欲行禅知见力，火中栽莲终不坏。”于是我知，仓央嘉措此生所历经的一切情困欲伤大约都是九生九世之前佛祖种下的因。他注定要成为火中栽莲的男子，于逆光境地证悟得真理。这是他的因果造化。我问佛：为何不给所有女子羞花闭月的容颜？佛曰：那只是昙花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没有什么美可以抵过一颗纯净仁爱的心，我把它赐给每一个女子，可有人让她蒙上了灰。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我问佛：如何让人们的心不再感到孤单？

　　佛曰：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

　　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拥有它的资格。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维摩经》中维摩问文殊：何等为如来种？文殊菩萨曰：“有身为种，无明、有爱为种，贪、恙、痴为种，四颠倒为种，五盖为种，六人为种，七识处为种，八邪法为种，九恼处为种，十不善道为种。以要言之，六十二见及一切烦恼，皆是佛种。”是，仓央嘉措，忧难之身，亦为佛种。

　　他身流离，佛在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