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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由于王成的默许,麻将散场的时间越来越晚。王成起初对这种情况不以为然,大家都玩得在兴头上,就睁只眼闭只眼任她们高兴吧。但这几个女人却把王成的容忍当成了懦弱,越来越肆无忌惮,晚散场开始向常规化迈进了。

  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王成发现问题变得严重了,有时候甚至要到凌晨才散场,这可严重地影响了家庭的正常生活。孩子不能正常休息和学习了,菊平每天都是无休止地打麻将,家务活几乎是不沾了,当初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有几次,他都差点发火,但面对这些熟悉的面孔,话到嘴边又强忍住了,他想着或许时间久了,菊平她们会收敛一些。可他万万没想到,正是他一时的沉默和忍让铸成了日后的大错。

  来家里和菊平玩麻将的人越来越多,客厅时常被挤得水泄不通,有时王成回到家想去个卫生间都得侧着身从人群之间过去。他现在后悔极了,但他不敢多想了,因为想只会令他恐惧,现在唯一值得王成庆幸的就是还没有闹出大乱子来,当然,没闹出大乱子不等于万事大吉。

  这不,今天在一旁观战人的起哄下,先花就提出了加大码玩的要求:“变芹,这样三元、五元的太没意思了,不如打大码。”变芹一听,当然愿意,立即说:“我随你们,怎么玩都行,兜里的钱早憋得慌了。”说完又转向菊平,“你是主人,你说怎么办?”菊平虽不是高明的玩家,但自上了麻将桌来总是多赢少输,再加上一旁人的奉承抬举,顿时飘飘然地同意了。刚答应完,菊平就想起了王成当初对她说的话,忙改口道:“加成大码可真就变成赌博了,要是王成知道了,那可怎么办?”“说不定就会把你的屁股打烂的。”先花低头小声说,“我老公毒得很,打我时总是揪住我的头发先打耳光,然后又用脚踢,我也和他拼过几次,可他在发怒时,就像一头猛兽,力气大得很,你越和他拼,挨的打越多,所以,后来干脆就不反抗了。不过他今年出远门去做生意了,很少回家,我不害怕公公婆婆,他们不敢打我的,麻将桌上输赢本就是常事,但我们家男人就听不得个‘输’字。”大家听了唏嘘不已。

  变芹扭脸对菊平说:“咱们在屋里打麻将,王成在街上拉板车,你输多输少只要咱们不说,他又不会知道的,万一他知道了,我们给你圆。”菊平听了还是心有余悸,但也究竟拗不过她们,于是同意了加成大码玩。

  加成了大码后,本来娱乐的兴致立马变了,平时几元小钱的赌资一下子换成了一百元的大面额。这不,第一局结束,先花就很不情愿地从兜里拿出了一百元大钞递给了变芹。

  常言道:除了割肉,就数出钱疼了。在说话吹牛的时候,谁都是叫得呱呱响,可真要是把自己的钱给人家,哪有心不疼的。先花虽是她们中间最先提出加大码的,可真轮到自己第一个出了大钱后,她就把头低下,埋进了裤裆里不作声了。其余的几个人也打得格外小心,生怕钱会飞到人家的手里,菊平也是如此。

  第二局下来,春香也出了一百元,又给先花点了炮,给了先花一百元。只见她哭丧着脸,说:“我只有十几元了,谁能不能借给我几百元?”大伙都听见了,可就没人应声。输了那么多又借不上钱,这意味着上午就得退场,输出去的钱就没往回翻的机会了。春香不甘心道:“变芹姐,你赢了,借给我钱吧。”变芹瞥了她一眼,说:“半夜借尿壶,叫我往地上撒啊,赌场老手了,这点规矩都不懂。”一句话说得春香眼眶都有点红了:“你们总得给我点翻本的钱,我输了那么多,你们三人借给我几百元就行的,我又不是不还的。”变芹不耐烦了:“不要再给我们浪费时间了,现在趁早退场,下午来时多带点,位置给你留着。”春香不说话了。

  这时,旁边一个女人桂英催促说:“退场不退,快些决定,你退了我来打。”春香一看是桂英,就说:“桂英姐,借给我几百元,叫我把本翻过来就还你。”桂英本是大赌徒,一直没有上场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了,哪里肯让,说:“春香,算了吧,早点回去休息,下午再上吧,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惹人烦了。”春香听了桂英的话,想着自己输了那么多,现在把位置给她,自己也太亏了,于是撒起泼来,“你不借给我钱,我偏不让位,”春香指着周围围观的几个女人,“你们谁借给我钱,我可以出高利息。”可还是没人应。

  牌桌上的另外三人都等不急了,你看我,我看你的,菊平忍不住了,低声说:“春香,你识相点,堂堂一个大活人,磕头烧香都做了,还是没人借给你,你就退场吧,别耽误大家玩了。”变芹也附和道:“对,你都快死在麻将桌上一辈子了,赌桌上不能借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有钱难买心不愿,你说你又不是不还,你就是还,可人家都不愿意借给你呀!”春香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我输了那么多,总得叫我赢回来啊!”变芹急了,瞪着眼说:“春香,你说这二百五话,你得把输出去的赢回来,有这种心思你以后就永远不要和我们一起上桌了,你赶紧退场吧,不要在这当泼妇了。还是那句话,下午来时找个麻袋多扛点钱,不然就别再登这个赌门了。”

  菊平看着气氛不对,赶紧朝春香说:“算了吧,下午再来吧。”春香流着泪离开了赌桌。还没等春香走出菊平家门,桂英就迫不及待地占了她的位置,客厅里又响起了麻将声。一会儿,变芹扔了一个东风,桂英一推,和了。变芹斜眼看了一眼桂英推倒的牌,不情愿地拿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

  第二局的战况更加激烈,刚输了一百元,一向傲慢的变芹乱了方寸,又点一炮,这下又输了一百元。先花接过变芹扔过来的钞票满意地装进了自己的包中。这样短时间内连输几百元,变芹的脸红得像猪肝一样,眼神呆滞得吓人,一旁观战的女人们纷纷发出轻轻的叹惜。但很快,新的一局开始了,变芹打得格外小心,可幸运女神还是没有站在她这边,她连续在这局中错出错打,又送出了一百五十元。气氛越发紧张了,牌桌上另外几双眼睛互视了几秒钟,都默不作声。菊平觉得情况不对,于是说:“时间不早了,散场吧。”没人吭气,也没人动身。她又重复了一遍,腾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一看,才陆续地离开了,唯有大输家变芹屁股像被吸住了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这时,王成回来了,看见变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便问道:“变芹,你怎么了?”变芹没抬头,也没回话。菊平听到王成的说话声,也从厨房出来,王成问菊平:“她怎么了?”菊平没回答,走过去扶着变芹的肩膀说:“你不也说麻将桌上输钱是常有的事嘛,你今天手不好,明天再翻过来。”变芹听了,推掉菊平的手默默地走了。她走后,菊平看着王成说:“平时叫得呱呱响,像一头母老虎似的威风凛凛,可输了几个臭钱,肚量就变成老鼠肚了,坐在那动也不动,真是丢人。”王成惊讶地问道:“怎么,她输大钱了?”菊平情知说漏了嘴:“我说小码玩吧,她们觉得不过瘾,叫加成大码,我说了不能大码玩,她们还想和我吵,我就一个人也只好陪着玩,这不,一输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像得了软骨病似的。”听着听着,王成的脸就青了。菊平马上补充说道:“其实她们这样输钱,我都害怕输出乱子来,再来了我得好好劝劝她们,再回到小码玩。”

  “她今天输了多少?”王成问菊平。菊平说:“输的也不算多,就几百元,不过一下子钱就出去了,怪吓人的。”王成厉声对菊平说:“加成大码打麻将就是赌博了,要是被人告发,那是要坐牢被判刑的,现在她们在咱家赌博,到时万一被查了说不定咱们会以聚众赌博被判入狱的。”菊平看到王成一脸严肃,就没敢再说下去,怔怔地看着麻将桌发呆。

  在沉闷的气氛中,菊平把饭端到了饭桌上,示意儿子喊王成吃饭。王成却说:“你们先吃吧,我太累了,休息一会。”菊平看着劳累了一天,回家还为了自己的事不开心的王成,深深地感到内疚,于是走过去帮王成按摩肩膀:“不要生气了,还是赶紧趁热吃吧,我知道今天这事是我不好,以后我注意就是了。”听了菊平的一席话,王成仰脸看着漂亮、美丽的妻子,心软了下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是注意不注意的问题,要不及时制止,将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王成说罢看了看菊平,叹了口气,起身去了洗手间。饭桌上,三个人谁也没说话,王成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回了卧室。

  玩麻将真是一玩就上瘾,而且要是上了瘾,就是明知道是违法行为,明知会毁掉一切,也不会停,就像被阎王爷勾去了魂似的,等到醒悟的那天也已经回不了头了。

  在赌场上,开场容易散场难。现在,在菊平家的这小赌场也是如此,虽然王成经常对菊平进行思想教育,却一点收效都没有。码加大了,玩得也越来越晚了,来菊平家玩或看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多了,经常是大呼小叫,争吵声接连不断,时常有邻居来论理,菊平不做饭也成了常事。原先王成跟菊平的约法三章早已被菊平忘到了九霄云外,违约之初,王成晚回家吃不上热饭,菊平还向他表示点欠意,可时间一长,做饭都成了难得。在外头整整跑了一天的王成回到家,肚里“咕咚、咕咚”地叫个不停,每天干这拉车卖命活多费力气啊!

  一天,王成晚上十点多了才回到家,一进家门,看到的又是那几张老面孔,屋子里乱得一塌糊涂,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冷冷地躺在那里,王成心头的火噌地就上来了。菊平玩意正浓,王成又挤着走进儿子的房间,问儿子吃饭了没,儿子说已经吃了包方便面。

  从儿子房间出来,王成又进了厨房,掀了掀方便面箱子,顺手拿了个小板凳在厨房里坐下,听着客厅里的吵闹声。王成叹了口气,又站起来到了客厅,伸头看了看菊平,菊平正好也在往这边瞧,看到王成一张臭脸,赶紧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此时的菊平虽然表面看来很平静,但内心却吃惊不小,从王成的目光里,她知道今天王成是真的生气了。可她玩得正在兴头上,不想停手,况且这么多人在,她又深怕矛盾激化,惹恼了王成,引得他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下不了台,于是朝桌上另外几个女人使眼色,其他女人立刻了解了她的意思,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看王成。王成不愿多看她们一眼,转身走进了洗手间,洗毕,冲了包方便面回卧室休息去了。

  菊平和这些女人们一看王成回卧室了,更是肆无忌惮地一直打到凌晨一点多才散场。待菊平走进卧室上床准备睡觉时,王成一扭身,吓了菊平一跳,她“哎呀”一声:“你还没睡啊?”王成说:“菊平,你不要太自私,太过分了,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和儿子?”菊平此时的心情是忐忑的,听了王成的这句话,知道事情严重了。依据王成平日里的脾气是绝不轻易说这种重话的,她赶紧假意抱歉道:“今天玩得是晚了点,影响你休息了。”她摸清了王成的脾气,每当这时,只要稍微服个软就能解决问题。这不,王成听了菊平的话,也就没再说什么,就熄灭了灯。

  一连多日,菊平她们几乎天天玩到深夜,还经常大吵大闹。

  王成呢,常常是出车回来无奈地在客厅站上一会儿,啃包方便面上床休息,等待菊平她们自觉收场。他实在不想在搬进新居的短短几个月就和菊平红脸,更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心爱的人吵闹,叫人笑话。他已和菊平谈过多次了,总想用自己真诚善意的心来打动菊平,使她改过,可菊平总是阳奉阴违,当面答应得好,而后又继续赌博。每每想到这,王成总是觉得万般无奈,因为当初菊平玩麻将毕竟是得到了自己的同意,家里乱到这一步,自己也有责任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想不到当初只是为了怕闷坏了妻子,却引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他经常反思,要不是自己当初提出这种想法,家里是不可能听到麻将声的,现在他真是后悔莫及。有时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他就下床到客厅劝上几句。一个晚上,这样的举动他要重复多次,可谁会听呢?一帮女赌徒都赌红了眼,输了的要翻本,赢了还嫌少,想着要赢更多,死皮赖脸不散场,好像她们一上赌场就把一切人性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就是十个王成,在这出钱如割肉的生死关头也别想把我们劝停,睡你的鬼觉去吧。

  世上的事总是千奇百怪,痴情不要命的人也大有人在,菊平在王成的纵容下越来越不像话,但王成仍不知该如何劝醒已完全沉溺其中的妻子。现在面对菊平,王成只有手端苦酒再多往自己肚里灌几杯了,自己造的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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