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菊平说：“人家算卦的当时就说，不用多长时间，你就不用拉板车了，我看还真灵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要能多找些人给咱送钱就行。这叫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说完，两个人吃起了香喷喷的饭。

　　下午，赌友们准时到来，菊平和王成也来者不拒，一律热情欢迎。以前王成是怕儿子光吃方便面误了身体，废了学业，现在他也成了以前的菊平，对家事不问不理了。以前菊平不做饭，快把王成气死了，现在是两口子一心扑在了赌场上，一起饿着肚子度时光了，家里只要有儿子吃的方便面，就万事大吉了。儿子呢，每每回到家，看到爸妈和和气气的，也觉得没事了，总强过以前三天两头的吵架。有方便面也饿不着，每天回自己的小房间，也就心满意足了。

　　一天晚上，当菊平、王成玩得正起劲的时候，一年轻女的在外咚咚敲响了王成家的门。菊平不耐烦地大声喊：“谁呀！是不是疯了，别把铁门敲坏了。”边说边去开门。门刚开一道缝，那女的就急着挤了进来。

　　菊平忙说：“哎，哎，你找谁。”那女的扭脸说：“找谁，找我家那个败家的。”说着，就往客厅里走，她男人正在赌桌上，那女子哭着扒开人群，扯住了她男人的衣服，哭着说：“我还以为你去哪死了呢？原来你天天在这儿赌博啊！你这没心肝的东西，学会了赌博，就连家都不要了。现在，家没了米面，你也不买，叫我们母子喝西北风啊，你倒说话呀！”那男人自知理亏，任凭女人撕扯着，一言不发。女人又哭道：“你说，家里的存折你弄哪去了？是不是输光了？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家里的摩托车和咱们的新自行车你是不是都抵出去了？”男人就是不吭气，女人越说越气：“你是哑巴了，还是怎么的？”

　　男人这才吭声道：“我以后再给你买新的。”女人哭着说：“你真不要脸啊！好端端的摩托车、自行车，你骗我说去修，可你一推出去，就再也不往家推了。要不是今天，我找钱去买米面，找不着存折，我还不会往坏处想呢！我的妈呀！我嫁给你这种男人，图个啥呀！以后叫我们母子怎么活呀！摩托车是我结婚时娘家陪送我的，要是我父母问起，叫我怎么说呀！”说着，大哭着用手捶打着那人。

　　男人一推她说：“滚回家吧，别在这丢人了。”

　　“还怕什么丢人，等叫你赌博，把家里的东西都输光了，成了穷光蛋了，拿着棍子去讨饭，那才真叫丢人呢！”女子说。说着，又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原来，这男人就是在这赌钱，输了，用物做交易，低价变卖后，把钱给了王成夫妇的。

　　王成见此说道：“大妹子，起来回家吧，别影响我们了。”

　　女子嘴一撇说：“影响你们，你有家没有，你老婆就叫你一个大男人成天在这赌场上赌钱吗？啥德行。”

　　菊平一听，指着她说：“你这泼妇，还轮不着你来这儿教训人，我就是他爱人，我就叫他上赌场的，不像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嫌丢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哭大闹的，骂你男人。”

　　女的一听菊平说这混账话，不甘示弱道：“我不嫌丢人，等你男人把你家都输光，成了穷光蛋，你就是哭皇帝也来不及了，到你们成了穷光蛋，你们两口子就是气得喝老鼠药都没人拦你们。”

　　“你不要说这难听话，我们真要是输到该喝老鼠药了，那也是心甘情愿，到那时，你就是想拦我们都不用，请你不要在这撒野了，你给老娘滚出去。”菊平说完又指着她男人说，“以后没种，就不要到我家来，不要叫你爱人再来这儿哭丧，现在就请你把她轰出去。”

　　男人害怕以后不让他再来这儿玩，生气地对他妻子说：“你走不走？”妻子说：“我不走，你把咱的钱都输到这儿了，我就在这儿吃饭，看他能把我怎么样？”那男人见情景不对，把妻子拖出了门。

　　菊平怒气冲冲地关好门后，到客厅对着赌徒们说：“像这种人，以后就是来了，也不能叫他上场，省得找麻烦。”

　　“国干”也说：“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后悔，就是把家当输光了，也认了。”说着，又开局了。

　　真是玩得开心，活得轻松，在赌场上也尝到甜头的“国干”，干脆也请了病假，每天和妻子准时报到。“瓦工”除了八小时上班外，天天不缺席。这期间，又有几个人加入了王成家赌博的行列，人员越来越多了，真是热闹，经常是一干就是个通宵，闹得邻居们也不得安生，三天两头来王成家吵闹。

　　这天，快一点了，他们正玩得起劲，几个老头又敲响了王成家的门。菊平一开门，老头就往客厅里走，菊平出手就拦，其中一个老头一撩手，菊平一个趔趄，差点倒在了地上。

　　老头们进到客厅就嚷着说：“你们能不能轻点，扰得我们都不能正常休息了。”

　　菊平和王成今天正好输了很多，在气头上，一听老头们嚷嚷，就冲着老头发火说：“我们在自己家玩，关你们屁事。”

　　一老头指着菊平和王成说：“你们就是在自家玩，也不能影响邻居休息，你们白天玩，没人说你们，可晚上你们还这么大吵大闹，影响别人正常休息，这就不行，你们还讲不讲公共道德。”

　　另一老头说：“王成啊，当初多少人都说你是个好小伙子，现在，你怎么也不走正道了，你们这是赌博，这是犯罪。”王成不吭气了，那一老头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应该知道这赌博国家是禁止的，是不允许的，你们如果真是玩着娱乐，那也应有个时间尺码，不能影响他人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菊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头说：“说够了没有，老东西，人常说，人老成精，怎么就连蒙头睡觉的经验都不懂。”

　　那两个老人听了，气得摆了摆手，不愿再与菊平争吵，只是说道：“你们好自为之吧，不然你们最终会自食苦果的。”说罢便走了。这一夜，他们一直打到天亮才散场。

　　又一天上午，王成家的门又被敲响了，一女青年进屋后，领着王成的儿子问：“谁是他的家长？”王成和菊平同时抬头道：“啥事？”

　　“我是他的老师，他病了，我把他送回家来了。”女青年说。

　　菊平一听，蛮不讲理地说：“你是他的老师，应该对学生负责，现在他病了，你不把他送到医院看医生，怎么把他送回家来了，你也太不负责任了。”

　　老师解释道：“我和他去过医院，看过医生了，这不，还给他开了药。医生说，他是营养不良、休息不好引起的免疫力低下。”

　　菊平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师的话：“好了，我们知道了。”

　　女老师又说：“他近来学习成绩很差，经常在课堂上睡觉，你们……”刚说到这，菊平又抢过话：“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叫他睡好就是了。”老师看了一眼菊平，又扫了一眼客厅打麻将的摊子，没再说什么，扭头走了。儿子也被菊平呵斥了几句，回房去了。

　　这些天，来他家打麻将的人比以前更多了，好几个平时找不到地方玩的，以赌为生的人，就像苍蝇闻到了腥味一样，也来了，战通宵成了常事，邻居来王成家吵闹的也更多了。这期间，居委会的同志也来劝说过，但王成他们总是当面一套，背后又玩，一切劝说对他们这些上了赌瘾的人都是无济于事了。

　　这天天刚黑，有一中年妇女在王成家的门外喊：“快开门，出事了。”

　　一女的开门后，中年妇女问：“刘花是不是在这打麻将？”开门的女人用眼神往里瞥了瞥，中年妇女进去一看，刘花两口子正在玩，她赶忙说：“快回去吧，你们的孩子出事了。”两口子听了都没问原因，拿了钱，起身就往家跑。

　　变芹问：“他家出了什么事？”

　　中年妇女回答说：“两个小孩自己做玉米粥，不小心弄翻了锅，烧饭烫伤了。”

　　女的们都说：“不顾家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烧得厉害，就把小孩一辈子坑了。”

　　那来通报的妇女听了说：“学会了赌博，扔掉家这是规律，好人是不会学赌博的，她家被烧的孩子，已被邻居送医院了，烧得厉害得很。”女人们听了，都不吭气了，中年妇女扫了她们一眼，出去了。

　　且说两口子急步跑到家门口，家里的老人看见他们，就骂开了：“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到吃饭的时候了，也不回来给孩子们做饭吃，一上赌场，就把家忘掉了，孩子还那么小，你们就那么放心？”

　　他们两口子到厨房一看，锅都翻到了地上，玉米粥倒了一地。院里站着的邻居们纷纷让他们快去医院吧，多带些钱，用点贵药，好好给孩子看看，别耽误了孩子们。刘花听了，就掏钱，左翻右翻也没找到几个钱，于是问丈夫有多少钱，她丈夫说也没多少了，刘花一听，急了：“那么多，你都输出去了？”

　　丈夫回答：“你不是也输光了吗？”

　　院子里的邻居看着他们的丑相说：“整天不干正事，又输钱，又不顾家的，图个啥呀！今天，要不是邻居们听到孩子的哭声，跑来救了孩子们，还不知小孩要受多大罪呢！”

　　刘花哭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地说：“哪位大妈身上有钱，借给我们点，日后就还的。”可大家都没有吭气。

　　这时，有一个老爷子进来说：“还不快往医院走，还哭啥？”

　　刘花说：“身上没钱，去了咋办？”

　　老爷子生气地说：“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会叫你们赌光的，不觉得脸烧。”说得小两口低头不语。老爷子从身上掏出了几百元递给刘花夫妇二人，说：“快拿着去吧，救孩子要紧。”两口子接过钱，向医院跑去。

　　一天，王成家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菊平开门一看，吓得双腿软绵绵的，顺墙溜蹲下了。几名警察走进客厅，说：“都不许动，谁是房主站起来。”

　　王成乖乖地站了起来，回答道：“我就是。”

　　警察又问：“谁是你的爱人？”

　　王成指着刚刚站起的菊平说：“她就是。”

　　一警察走上前，给王成戴上了手铐，说：“你犯聚众赌博罪，被刑事拘留了。”然后对着菊平说：“起来，站到这里。”菊平流着泪，走过去，站到了警察指定的地方。一警察摁住王成道：“根据处罚条例，你被处罚金5000元，其他人各罚款1000元。所有赌资全部没收。”这么一宣布，在场的人都像掉了魂似的，也没人嚷嚷了。呆若木鸡的“国干”和“瓦工”低着头，接受着笔录。王成被逮走了，菊平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没有人劝，只有踏踏的脚步声，人们纷纷离开她家。

　　被逮后的王成住进了小黑屋，每天天一亮，就扶着铁门往外看，期盼着菊平有一天会来看他。菊平呢，起初在家还哭哭啼啼的，后来干脆也不哭了，泪也流干了，知道哭也没用，反正拘留是有期限的，索性在家等着王成出狱。儿子更苦了，那天中午回家，一看客厅的样子，又看到妈的泪脸，就问道：“爸呢？”

　　菊平没好气地说：“多嘴。”吓得儿子也不敢再问了，默默地取了包方便面，进了自己的房间。儿子越来越瘦了，背个书包，走路一拖一拖的，好在一天三顿还能吃上方便面，渴了喝口水。

　　一转眼，拘留的期限到了，这天上午，王成在办完了相关手续后，背着铺盖卷，蓬头垢面地敲响了家门。菊平开门一看，王成双眼深陷，呆呆的样子，才几日变得似乎老了许多。关上门后，菊平要给王成做饭，王成说要先休息，便去了洗手间，草草洗了洗，换了衣服，回了卧室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