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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舌战群儒

  透过飞机舷窗,望着凝止不动的云层,韩江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对坐在身旁的何镇北说:“想不到我市赴北京维稳接访工作组的第一站,居然是飞往广东,真有一点南辕北辙的意思了。”

  何镇北说:“自昨天下午接到这趟任务开始,我在担心一个问题,广州市****局把杨文胜安排住进了广西办事处的宾馆,而不对他采取任何强制措施,万一杨文胜跑了,在人海茫茫的珠三角找一个人,岂不是大海捞针?”

  “强制,强制,莫非为了市政府的名声不受影响,要把所有的问题人员都采取强制措施吗?”韩江林心里想,嘴上却说:“广州市****方面有自己的办事风格,我们只能与他们进行沟能交流,而不能指挥他们,对不对?”

  “沟通顶个屁用?他们仗着经济发达,我行我素,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听不进我们的一点意见。”

  韩江林无语,转过身望着窗外。飞机穿出云层区,俯视着机身下面的青白山原,仿佛地球呈现出千疮百孔的病态,人类所依存的地球生态变成如此脆弱。病态的不仅是地球,还有生存在地球上面的人心,比如像坐在身边的何镇北,由于长期在****部门工作,习惯于用有色眼镜看人,似乎所面对的人都是上访嫌疑人员,如果有可能,恨不得把所有的涉嫌人员都采取强制措施,以保证社会的安全稳定。

  一行人中除了何镇北与韩江林两位市机关的领导外,蓝田区和青岩镇两级****机关各有一名领导,及蓝田区公安局的两名干警。飞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到达白云机场,下了飞机,一干人马浩浩荡荡地朝机场门口走去。按照南原的接待习惯,何镇北认为广州市****局会派车到机场来接,在电话与对方联系之后,何镇北气愤愤地挂了手机,说:“叫我们打车过去,他们在广西宾馆的山东老家潍坊包间等我们,娘的,打车过去一个车不够坐,两个车要二百五十来块,把我们都变成了二百五了。”

  何镇北并非嘴上说的吝啬,平时接待上级领导照样挥金如土,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故意在其它人面前表现自己的高姿态。韩江林故意用一种戏谑的语调说:“广州不像北京好么宽,这里的路我熟,我们从机场坐大巴到东方宾馆,每人只需要十六元,从东方宾馆到广西办事处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走路过去既快捷又经济。”

  何镇北说:“好,一切听韩检察长指挥,从内地来广州不经济可不行,我们一个月三两千的工资,广东收入是我们的三四倍,在这里花一个月我们得凑几个月。”

  蓝田区的****干部张正已笑道:“何局长这么精于计算,当****局长真是屈才,市财政局长才是最合适的位置。”

  何镇北听了颇为得意,说:“财政局长的位置都是实力派人物的宝座,再说现在领导安排干部不是量才任用,很大程度上仅仅是为了安排干部,或者屈从于上面或者其它方面的压力。”

  韩江林心想,这话倒是说对了,干部的安排任用是一项复杂的系统,不是单独由一种或几种因素起决定作用。

  从机场坐大巴,四十多分钟到达东方宾馆。

  下了车,有人提议坐出租车。韩江林说:“广西办事处离这里不远,拐一个弯,过一个路口就到。”他说话的时候把眼睛看着何镇北。

  何镇北疑问道:“真的不远?”

  韩江林见何镇北的省钱的意思,放开腿边走边说:“跟我走吧,走走看看,顺便当旅游观光了。”

  张正已连忙附和:“对对,我们到北京、上海接回过上访者,都是当天去当天回,来去匆匆,大都市的空气都没得好好地闻一闻。”

  韩江林说:“城市的空气有什么好闻的?

  无非二氧化碳等多几倍,不过,广州是应该好好地逛一圈的,别的东西没有什么出名,全国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这里批发出去的,世界所有的名牌服装都有。”

  何镇北说:“名牌是名牌,但都是假冒的品牌,前年我到广州,给老婆买了一大包衣服回去,结果被老婆骂得一塌糊涂,说我辛苦带回一批垃圾。”

  众人都笑他没有鉴赏力。

  韩江林说:“在广州买衣服,尤其是白天、天马批发的衣服,只管认质量而无须认品牌,因为很多品牌都是假冒的。”

  何镇北说:“南原市很多品牌店的服装,不都是从这里拿过去?一件一两百元的假冒品牌,在南原专卖店里当正品卖,价格翻了三五番,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路过中国大酒店门口,从店里走出一群非洲黑人,大家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过去,有一种看稀奇的味道。一名干警叽咕道:“怎么黑人这么多,沿路都看到。”

  何镇北说:“广州作为对外贸易码头和桥头堡,自然汇集了世界各国的人。”

  “广州有非洲需要的服装与电子产品,所以有眼光的非洲人纷纷跑到广洲来淘金,可以这么说,中国制造让世界、尤其是第三世界的老百姓享受到地球村带来的生产成果。”

  走到越王墓,大家站在墓园外面,欣赏着陵墓外墙的精美浮雕。何镇北心生疑问:“越王墓,越南把自己的王葬到中国的土地上吗?莫非中国每年还让他们回来祭祖不成?”

  张正已说:“两千多年前,岭南几乎都属于南越王的势力范围,对面的越秀公园与后面流花湖什么的,大概都是南越王的后花园,南越王葬在这里,说明在很早以前,广州只是一个很狭小的城市,越王墓这一带应该属于城郊了。”

  何镇北说:“南越王与越南王,不是同一回事吗?”

  “有渊源,但不是一回事。”

  往前走,穿过一个门洞。穿过第二个门洞时,张正已注意到门洞上面是居民人家,颇觉诧异,说:“原来只听说日本有高速铁路从楼房的中间位置穿过,真没想到在广州这样最早执行大拆迁的地方,居然还有把人行道穿过楼房的情景。”

  何镇北说:“人行道这么修,真的影响市容观瞻。”

  韩江林说:“这恰恰反映了广州市在这方面的人性化与人本化,楼房业主不愿意拆迁,政府自然不能强行拆迁。”

  “为什么不行?修街道可是公益性项目,业主不同意拆迁也可以强制拆迁,这些年强制拆迁所发生的案件、事件我们还见得少吗?”

  “强制拆迁我们是见得不少,但不是同样见到了这种把人行道修在门洞里的妥协性处理方案吗?这至少在某些方面证明了城市管理者的人道主义进步。”

  何镇北说:“什么人性进步,大概是预算不够,只好因陋就简,潦草处理算了,如果满足老百姓要求,给他们足够的钱,还怕他们不愉快搬走吗?”

  “能够坚持预算底线,这不同样是对人本主义原则的坚守?在提倡法制化与制度化的今天,真正能够坚守财政预算制度底线的书记与市长,又能够见到几人呢?时下比较常见的就是人民代表举手表决的预算决议,顶不上书记市长的一句话,而从眼前的这两个门洞,让我们见识了城市管理者对人民与制度的尊重。”

  何镇北笑了起来:“按韩检察长的意思,门洞人行道是中国独特的制度化景观,应当组织全国的书记市长来参观学习了?”

  “是的,是的。”韩江林回头仰望奇怪的门洞。无论就城市的美观,以及行人的安全等角度,把临驾于人行道上的房子拆除掉,是为当下理所当然的习惯,但在广州这座城市的中心区域中,居然能够保存着这种奇怪的城市景观,不能说不是代表了城市管理者的雍容大度。韩江林把眼前的景象与杨文胜所反映的景象相比较,杨文胜所要求的只不过是一条通道,一条与小镇相通的生存与发展所必须的道路,这种正当的要求却被小镇管理者所拒绝。如果青岩的管理者能够像广州市的管理者一般开明,杨文胜还用得着携带自己的要求四处上访吗?看来以人为本的民本思想不仅是停留在口头上,而是应当落实到具体生活中,落实与民生息息相关的细微之处。这样想时,韩江林立时明白了广州市****局之所以对杨文胜采取宽松政策的原因了。

  “江林,愣着看这破房子干什么?看,对方又来电话催了。”何镇北边说边接听了电话。在与对方通过话,电话挂掉,何镇北说:“对方询问我们为什么还没有到,是不是出租车故意绕行了。”

  韩江林指着前面的房子说:“就是前面那幢房子,对面是广东省科技馆,再过去就是著名孙中山纪念堂。”

  何镇北说:“你对广州的城市景观如数家珍啊。”

  韩江林轻轻一笑:“地球就一个村,广州多大的地方呀,不过是村中的一个小院,只要熟悉了,对院里的事不就了如指掌?”

  说着话,来到办事处楼前。两个男子正在大厅前张望,见到他们走过来,其中年轻的一位走上前来,询问:“请问是南原****局的何局长一行吗?”

  在得到确认以后,年轻人马上把身后的中年人介绍给何镇北:“这位是我们市****局的姚志峰局长。”

  姚志峰上前与何镇北等一一握手见面,笑着说:“这里更正一下,我是副局长,在这里代表局长隆重地欢迎各位的到来。”

  一阵寒暄过后,何志峰说:“房间已经给各位安排好了,大家先放东西,洗漱一下,十分钟以后到二楼的潍坊包房,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做杨文胜的工作,不然的话,大家在一个桌上吃饭,面子上抹不过去的。”

  年轻人给各位分配房卡,何镇北与韩江林各一间,其它人两个共一间。拿了房卡大家一同进了电梯,何志峰两人在二楼下了电梯,待电梯门关上,何镇北担心地说:“让杨文胜一个人呆着,不派人看守,万一杨文胜逃跑怎么办?”

  “两天过来了,杨文胜仍然老老实实地呆在宾馆里,怎么现在就跑掉呢?”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前两天都不跑掉,偏生等我们来到以后逃掉,我们就有脱不了的干系了。”

  电梯门开,几个人出了电梯,望着楼里标示的房间号码寻找房间。何镇北对两位公干警说:“他们满不在乎,因为人跑了与他们没有多少责任,我们就不同了,身上背着天大的干系,万一人逃掉了,不是掉乌纱就是掉饭碗的事情,你们两个好好摸清情况,从现在起,要一步不离地把杨文胜看紧了,说一千道一万,千万不能让他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跑掉。”

  韩江林简单洗漱已毕,电话响了起来,一见是何镇北的电话,边摁接听键边自言自语:“就在同一层楼房里,何必要打电话呢?”

  何镇北说:“江林,我来到了十楼杨文胜的房间,准备找他谈谈,先摸一摸他的思想底细,你先下楼去陪着姚局长。”

  韩江林嘴上答应着好好,拉上门下了楼。从二楼电梯出来,服务员微笑着问:“先生,有预订吗?”

  “潍坊包间。”韩江林边说边往里走,环视一眼宽敞透亮的大厅,居然坐满了人,心想:在号称山东菜馆的地方生意这么好,看来南北人与物的交流达到了相当的程度。

  服务员推开了门,按照主人的安排替韩江林拉开了拉置。姚志峰问:“请问韩检察长喝什么茶?”

  韩江林说:“客随主便吧。”

  姚志峰说:“在广东喝茶是十分讲究的,有早茶、午茶、晚茶,我们这个可称得上饭前茶,一般都尊重客人的习惯。”

  韩江林平时没有养成喝茶的习惯,为了不让对方看轻了自己,按照自己平常最常听到的茶名,随口点道:“喝铁观音吧。”

  点菜的服务员说:“铁观音每位五元。”韩江林听了一怔,心想,在南原茶水从来都是免费的,怎么到了广东产茶大省,还收起了茶水费?每位只有五元的茶水费,看来铁观音在此算是最劣等的茶叶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韩江林有意转移注意力,问:“姚局长,这边的****形势怎么样?”

  “全国一盘棋,这一点我们与其它地区没有什么例外,目前我们政府做得比较好的地方在于,一个是着力提高行政效能,努力把矛盾在基层化解,二是对于无法化解的矛盾,我们倾向于把当事者引向法院,通过法院来解决矛盾纠纷,政府主要是搞好管理与服务,而不是解决矛盾纠纷的主要渠道,如果我们把当事者的注意力往****这边引导的话,万一哪一天当事者不满意,纠集起来到中国宾馆或者使馆区一闹,岂不变成了国际新闻?”

  姚志峰表达的****理念与他担任县长时的理念有诸多相同之处,韩江林频频点头,插话道:“只要有宽大的心胸与应对复杂局势的反应能力,群众游一游行,集一集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欧洲国家不天天见民众集会与罢工吗?也不见得就把政府的脸抹黑了,更没有把国家搞乱了。”

  “集会、游行、罢工都是宪法所规定的自由,民众的行为只要在宪法的框架之内,所以政府必须有充分的容忍度,但游行集会与罢工都会对社会造成一定的损失。”

  韩江林说:“和平安宁的环境自然都是大家所期待的,当民众的利益受到损害时,必须要有合理的诉求管道,并能够得到及时合理的解决,当前某些地方政府和官员所承担的这种职责没有充分履行好,又不得不花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来维护稳定,同样间接地造成了巨大损失。”

  大家正在就****工作交流看法,忽然门被推开,何镇北气冲冲走进来:“真是不可理喻的一头犟驴,我看上访已经把他搞成了偏执狂,江林,你再去做一做他的工作,再不通,我们强行把他弄回去。”

  姚志峰不解地看着何镇北:“你是指那个上访者?我看他挺理智的呀?”

  “理智?有理智还能准备到台北去上访?十足的疯子。”

  韩江林走到门口,何镇北叫住他,交待道:“我已经答应满足他提出的条件,你就别和他谈什么条件了。”

  韩江林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心想:“你和他谈成了条件,说明事情已经谈妥,还需要我去和他谈什么呢?”

  来到十楼,杨文胜房间门敞开着,两个警察站在走廊里悠游,一个与韩江林错身时,朝他无奈地苦笑一下,韩江林拍了拍他的肩头算作安慰。

  杨文胜站在窗前眺望外面的城市,韩江林走近时,他慢慢转过身,见是韩江林,赶紧把手上的烟放在嘴上叼着,走过来双手握着韩江林的手,喑哑地说:“韩检察长,劳烦你大驾了。”

  韩江林说:“看来你派头不小嘛,还要我们从南原跑来广州会见你。”

  杨文胜倒了一杯水放在韩江林面前,在对面的床沿坐下,架起二郎腿,觉得有些不妥,又放下了。

  韩江林扫视了一下房间,见到摆放电话的桌上放着几本书,其中有一本是亚当.斯密的《国富论》,韩江林读过这本书,心想,杨文胜一个农民怎么读起这样的书来了?

  杨文胜从韩江林的表情里,似乎看到了不解与鄙夷的成份,笑问道:“韩检察长是不是不相信一个农民不会读这样的书?”

  “读书没有身份,没有谁规定什么书是什么人读,只是在中国古代,读书被认为是一件圣洁的事情,统治者为了让百姓愚昧好统治,有意把读书所需的费用与时间都弄得十分昂贵,这样就很好地把百姓排除在读书人之外。”

  “嗯,不以身份论英雄,韩检察长真是一个善良而懂得理解与尊重百姓的官员,可惜这样的官员目前还太少。”

  韩江林不愿意受到他的话题影响,直视着杨文胜:“半年了,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想不到在离南原天远地远的地方以这样一种身份、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

  杨文胜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着点点头,淡然地说:“是的,我们算是第二次握手了,一缘定终身,我听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成为朋友,还是敌人,与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印象非常重要,我叔叔所在****部队的一位老将军,与共军的一位将军打了一辈子仗,两人在战场上经常是杀红眼的死对头,但私交甚深,临死的时候是念着对手将军的名字合眼的。”

  韩江林说:“这算得是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嗯,是这么个说法,我虽然是一个身穿粗布衣的农民,对韩检察长自然高攀不起,但心里上一直信赖你,只是我不知道,韩检察长与我见面,是以朋友的身份呢,还是以领导的身份?”

  “此话怎讲?”

  “人们常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放到眼下当然就是见领导说领导的话,是朋友又说朋友的话,比如说刚才那位盛气凌人的领导,一开口就想教训人,难道当一点小官拥有一点权力,就可以高高在上充当教育者么?所谓登高望远,那还得看天气和人是否有望远的心境,如果缺乏望远的心胸,登高反而会让人鼠目寸光。”

  韩江林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杨文胜,心想:“志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用在杨文胜身上并不为过。”

  杨文胜与他目光对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韩检察长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是不是想批评我说话口没遮拦,过于鲁莽?”

  韩江林说:“我在想一个问题,有一位伟人说过,最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这句话是不是一个误导,一个错误。”

  “经典只是特定时间与特定地点之下的经典,离开了特定时间和地点的经典肯定就不会成为经典,以往的小说家写书的时候,要说什么特定的人物说特定的话,那更是因为大家都不受到教育,隔行如隔山,行业之间缺乏交流从而造成了相互之间的隔膜,现代社会地球都变成了一个村,报纸上就有报道说,有农民工把所有的业余时间用于都从事哲学研究,如果他真的悟透了,岂不是变成了哲学大师?”

  韩江林心想,杨文胜这话包含着对个人社会身份强烈的质疑与反叛,他的不断上访可能与此种心态有一定关系。这么一想,觉得杨文胜的自尊心也许特别脆弱,需要得到社会的认同,于是故意与他讨论高深的社会问题,便顺着他的意见,点头表示赞同,说:“当年许多上山下乡的青年被称为知识青年,其实这些青年不过是读过初高中的孩子,也还算不上拥有真正的知识,与现今农村普遍的初高中毕业生已经差了一大截,他们这些人后来通过自身的努力,很多人成了专家学者,科学家,文学家尤其为多,因为他们的人生经验及思考来自于鲜活的社会生活。”

  韩江林这么一说,杨文胜自信地笑了起来:“文学巨匠高尔基只是小学毕业呢。”

  韩江林一看时间不早,下面餐厅里还在等着他们吃饭呢,便想长话短说,问:“你刚才说见朋友们朋友话,见领导说领导的话,我们既然是朋友,有什么话请你直说,我能够办得到就办,不能够办我会努力向领导反映。”

  杨文胜沉吟了一下,说:“你这话倒不如这么对我说,你瞧,今天我们公安都派来了,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看看有什么要求吧。”

  韩江林无奈地笑着摊开双手:“我有这么说吗?”

  “这不是县政府官员对待上访者一惯的手段与方式吗?押送回原籍以后交给乡里面看管,然后镇里把所有上访者集中起来办培训班,名为培训班,实则是把我们这些人软禁起来,直到重大活动结束,除此之外,还有更为新颖的方式吗?”杨文胜鼻子一哼,“县政府领导天天口头上喊创新手段,创新意味着改革,我量他还没有那个水平哪个胆量呢。”

  “看来你还真不是一个农民。”韩江林说着,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书。

  “这话也对也不对,得一分为二地看,从身份上来说,我铁定是拥有农村户口的农民,但从我的生活来看,平日里主要是饭店的管理与采买,业余时间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不良嗜好,钓钓鱼鱼,读读书,每年花一点时间全国各地转转,但现在居然有人断我的活路,要把我这个脱离土地已有十多年的农民赶回田里,这好比平白无故要开除你们的工作籍,难道你们不会奋起维护自己的权利?”

  韩江林心里既好笑又沉重,沉重的是杨文胜所说是事实,如果干部平日无故被单位开除,岂不要闹翻天?好笑的是他说自己读书与转悠,无非是想表明他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对这种农民式的小心眼,韩江林见识得多了,但他不能揭穿他的小把戏,问:“你就把我们当成朋友之间的谈话吧。”

  杨文胜被这话逗笑了:“朋友式的谈话?我们今天这次见面,你首先是领导,受派遣而来,公务在身,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由得我们定为朋友间谈话呢还是领导与老百姓的对话?因此,与你进行朋友式对话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但我仍然愿意以朋友的方式说话,这样大家彼此都轻松一些。”

  这番话把韩江林给征服了,觉得此番与杨文胜相见,不比从前,杨文胜说话的语气与内容已大变,没有了任何农民式的粗浅与狭隘,于是朝着他竖起姆指道:“杨大哥真是见多识广啊。”

  杨文胜毫不客气:“这话很对,人是需要见识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眼界与心胸自然开阔,我虽然谈不上读万卷书,万里路倒是行过来了。”说到这里,杨文胜诡秘地笑笑,而且很多行路很多参观都是政府买单,我是免费旅游,多爽啊,看来当一个上访者并不坏。”

  说到这里,杨文胜得意地放声大笑了。韩江林对这样的笑容有些厌恶,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把头转向一边。杨文胜何等精明,即刻明白了韩江林的意思,收起笑容,说道:“这一次在广州,我之所以没有回去也没有跑,更没有出去旅游,就是想等政府派人来,如果是其他人来,哼,我倒是要好好的讹他们一次,这次既然有你这位我认可的朋友来,我对何大局长也不提更多的要求,只要求到黄埔军校旧址看一看,夜游一番珠江,然到看一看海底世界,游览一下白云山,再逛一逛天河城与天马服装批发市场,然后坐飞机回去。”

  “天,你这还不叫讹诈,莫非还要送你游新马泰,或者到马尔代夫享受沙滩阳光、游览海底世界才叫讹诈吗?”韩江林紧捏着拳头,控制住内心的火气不发出来,问:“何局长答应你了?”韩江林心想,难怪何镇北提醒他不要再和杨文胜谈什么条件,答应的条件这么优厚了,又还有什么条件可谈呢?

  “当然,我看他的样子,好像提出的要求还不够呢,你想一想,来接我们的****干部无职无权,平日里哪得出来旅游观光呢?只要我们保证中途不再生事,他们还不乐得陪我们这些上访者一起免费饱游祖国美好山河?”

  “知道吗?你这样做是在花纳税人的钱,所有的人都在为你这种不负责的行为买单。”韩江林颇为不满。

  “呵呵,老弟,你这话对,也不对,说不负责,是我首先不负责吗?如果不是政府非要用什么十里长亭断我们的活路,我会上访吗?如果说错,也是镇政府领导错在先,说所有的人在替我买单,所有人替政府官员买单的事情还少吗?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的政府被称为世界上最昂贵的政府,如果政府的花销由老百姓来决定,老百姓允许你们这样吗?我一次旅游不过花千百万把而已。”说到这里,杨文胜拿过一张《南方都市报》摆在韩江林面前,“你看一看,这张报纸上又报道一位县级贪官贪污了五百万,够我旅游一辈子呢?挖出来的贪官每天都有,都是千百万上亿元,与他们相比,我不过算是替小老百姓劫贪利己而已。”

  “强盗逻辑。”韩江林又好气又好笑。

  “强盗逻辑,是的,想到有人凭空在我们面前横一道栅栏断了我的财路,断了乡亲们的财路,我真恨不得变成身披战袍、手持利剑、身跨战马的强盗罗宾汉,靠自己的勇气与乡亲们出一口气。”

  “罗宾汉只能出现在法律缺失的乱世时代,要放在现代,那可是寸步难行。”

  “是的。”杨文胜点头沉思道,“民族、国家、政府、政党组织、政法体制以及国民分配与国民的幸福一直是我思考的几个问题,以前,我对这些问题混淆不清,因为觉得这些问题离我们十分遥远,而且有人替我们思考,我们只需要按照这些思考好好地执行,做好份内的事情,当一个老实听话的农民,这就够了,等到我们的问题出现以后,我才发现,这些远远不够,因为我们的权利遭受损害时,想要找人替我们说话时,我才发现,能够替我们说话的人正是损害我们利益的人,明白了这一点时,我仿佛落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里,真的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痛苦使人思考,韩江林有过这种感受,心里能够体会到杨文胜所遭遇的这番痛苦。

  “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像一个在黑夜里摸索的行路人,后来,在一次偶然的读报中,一篇文章让我看到了某一个问题答案,这文章离我所需要的答案还太远太远,但它就像挂在我头顶上的星星,使我知道该怎么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于是我读书、思考,这时候,我发现,思考并不仅仅是读书人的事,不仅仅是官员或者领导的事,其实,只要阅读,每一个人都可以思考,每一个人都可以寻找人生乃至于社会问题的答案,可是,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把这种思考交给了别人,结果,弄得我们在身体上或许是自由的,但灵魂与精神却成了任人摆布的地地道道的奴隶。”

  “你所说的农民哲学家是你自己吧。”韩江林忍不住插话道,这时,他真真彻底被杨文胜所征服了,眼前的农民真还不是他半年前见到的那个农民了,不由得对杨文胜肃然起敬。

  杨文胜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从报纸上看到的一则消息,这位农民还与哲学家周国平先生论道呢,我算什么呢?”

  “也是,姜子牙是钓鱼爱好者,孔子起于民间,诸葛亮大抵也算得半个乡野村夫,我们一向排斥以出身论英雄,但在现实社会中,仍然自觉或者不自觉地以出身论英雄。”

  进入了自己的思考后,杨文胜并不跟着韩江林的思路走,他说:“读过了一些解释国家、民族、国民分配等的书籍以后,我才发现这些概念根本不相同,国家不等于民族,虽然二者有一定的程度上的融合,政党也不等同于国家,不等于民族,它的内涵与外延的集合要远远小于国家与民族,我们之所以从小受到一种在词语概念上的错误教育,关键在于我们的教育被赋予了教育以外的东西,使得教育变成了一个很沉重的东西,我们的思想里也被灌输进了一种很沉重但与人生幸福无关的东西。”

  韩江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看着一个怪物一个另类似的看着杨文胜,但并不打断他的话。他曾经在乡村的田野里听到村民们讨论世界大战等话题,那场景已经够令他惊奇的了,而杨文胜的这一番议论,韩江林的感觉无异于面对着一只会说人语的猴子。

  “别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杨文胜笑着抗议道,“你这样子就好像我是一只会说话的动物一般。”

  杨文胜从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韩江林。韩江林抬手挡住,杨文胜放在嘴里自己点上,深吸一口后,说:“任何行为都有目的性,把明确的概念故意弄得那么混淆,目的就是让我们这些处于社会底人的人缺乏正确的思考,但这种混淆视听的办法并不是在所在的人身上都管用,一位跳芭蕾舞的演员出国培训了短短的六周,当听到西方人居然反对自己的总统时,显得大为惊讶,二十年所受到的教育与思想理念倾刻崩溃,于是,他决定离开祖国,永远留在了那个可以反对自己总统的社会中,可是,我们呢,我们把国家的管理者与国家等同起来,想一想真是荒唐,我爱这个伟大的国家,可为什么要我爱有可能执行了错误政策的管理者?或许管理者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确的,但并不等于他所有的政策都是正确,所有的思想我们都必须拥护,对不对?”

  韩江林惊恐地站起来关上门:“你小声一点,我可以倾听你的意见,但并不赞同你的观点。”

  杨文胜笑了起来:“这也正是我想对你们这些官员说的,我可以听你们的,但并不等于一定要赞同你,问题的荒唐程度并不止于此,你们这些官员的权力是人民所赋予的,你们的行政行为应当倾听老百姓的意见,但现实的情况是,我们老百姓却不得不听从你们的意见,而且还得接受你们的教育?我们为什么需要你们教育,你们的权力都是我们老百姓所给予的,你们是纳税人花钱养起来的,你们有什么权利来教育纳税人?甚至是教训我?甚至要我们把你们的话奉为不可更改的真理?本应是自下而上听取意见,结果却演变成了自上而下对老百姓进行教育,如果官员真是公仆的话,仆人居然要教育供他、养他的主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韩江林承认杨文胜说得有理,却不想任由他发挥下去,笑着说:“我可没有教育你,我今天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和你交流一下思想,以便能够更好地处理你所反映的问题。”

  “我也是把你当成朋友,我才和你谈我这一段时间思考的问题,我知道这已经偏离了我作为一个农民的本份,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的思想应当不受到你们的约束吧?”

  “这倒没有。”韩江林苦笑着摇摇头。

  “其实,就拿我所反映这个事情,本来是青岩镇镇长邓建龙一个人的决定,他为了一己之私,非要封住我们的路,把我们小杨村的客人都归到镇政府所属的酒店等服务场所,但是,他个人的行为在镇里,在上级看来,却等同于镇政府的行为,所有的人都支持他,我们反对他的这个决定,却演变成了反对一个镇政府,你说一说,这不同样是混淆视听的荒谬逻辑吗?个人哪会等同于政府呢?正如那位芭演舞演员所面对的,国家与总统并不是一回事,爱国并不等同于非要爱总统,不是吗?”

  “但总统的执政理念,大体上符合国家的利益目标。”韩江林对自己的话并不能确定,但他此时只能这样说。

  “那对那些被以贪污罪抓起来的前总统呢,被判以叛国者的总统呢?”

  “例外,例外。”韩江林笑道。

  杨文胜没有笑,神秘地朝着韩江林凑近来,小声说:“至少在我们青岩,镇长的利益与普通老百姓的利益不一致,我们通过某位内线人物,了解到青岩的旅游租赁,其实是由邓建龙主导策划的一个大阴谋。”

  “是吗?”韩江林惊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江林在调查兰可可案件的过程中,已经了解到承租青岩旅游经营的华天科技公司,实则是由洪文副秘书长的弟弟控制的,据了解,洪文与邓建龙又是穿连裆裤的兄弟。此时听到杨文胜说这话,韩江林并不感到奇怪。

  杨文胜抬头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原来也感到奇怪,为什么红红火火的青岩旅游,忽然间一下子冷了下来呢?等到租赁改革完成以后,游客又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了?在这种奇怪的现象背后,肯定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据华天科技公司掌握财务的人说,华天科技在青岩旅游中所获得的利润,并没有按照原先的约定投入到青岩旅游项目的维护与开发中,而是被转到外省的几个秘密帐户上。”

  杨文胜透露的事情与韩江林的初步调查不谋而合。韩江林没想到广东之行居然得到意外的收获,但担心在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消息透露出去,造成打草惊蛇,让嫌疑人有了准备,以后调查起来就变成更加困难,提醒杨文胜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回去什么也不能说,我会叫人来向你了解情况。”

  “好的,我会在广州好好旅游一圈,也算是对我的损失的一点补偿。”杨文胜不无得意地说。

  “你这可是花着所有纳税人的钱。”韩江林斥责道。

  “这还不是邓建龙之流的官员造成的?他不断我财路,不说往年,只怕今年的收入都够我全家游一趟新马泰了。”

  韩江林一怔,心想杨文胜说的也在理,某些官员个人的作为造成了损失,却由全体纳税人来买单,这种现象也够荒唐的了。这时,手机响了起来,韩江林见是何镇北的电话,知道是在催吃饭,赶紧站起来说:“走吧,他们等得够久了。”

  杨文胜笑着说:“韩检察长还真是够朋友,能够听我发这一大通牢骚。”

  韩江林客气道:“你能够读书,思考,说的很有道理,对我也是一种促进。”

  杨文胜有几分得意地说:“高中生也算得旧时的举人呢,关键是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读书思考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

  吃过午饭,姚志峰他们把麻烦事交脱手,已是松了一口气,巴不得早些离开,结了帐以后立即告辞。待他们一走,杨文胜也不消停,立刻说:“何局长,现在只剩下我们自家人,关起门好说话,你该兑现承诺了吧。”

  杨文胜傲慢的态度让何镇北颇有些生气,轮着大眼睛说:“自家人关起门是好说话,要是我忘记了刚才自己说过什么呢?”

  杨文胜也不示弱,嘿嘿一笑:“何局长,要是你认为我杨文胜是一盏省油的灯,你尽管忽悠我,你也可以把我像捆猪一样装进麻袋托运回南原,然后交给青岩镇那帮人,办我的学习班,让我十天半月没得自由,但除非你把我弄死了,等我自由了,如果我不让你何局长坐飞机满世界飞,我杨文胜是狗娘养的。”

  这一番软中带硬的话把何镇北吓住了,陪着笑脸又是威胁又是利诱:“你满世界跑,我们满世界追,大家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你得考虑好了,你满世界跑掏的是自家腰包,我们满世界飞全是国家报销。”

  杨文胜说:“罢罢罢,戏得一曲一曲地唱,在广州这匹山上得唱这匹山上的歌,还是讨论一下从哪里开始玩起。”

  何镇北转向韩江林,说:“广州这里你最熟,你当我们的导游。”

  韩江林本想趁他们在广州游玩的时候,趁机跑深圳探亲,何镇北请他当导游,他一时推脱不掉,说:“现在时间不早,我们不如先到黄埔军校旧址,然后从那里开始夜游珠江,回来正好可以休息。”

  大家都附和他的意见,其中有人在广州市地图上查到了黄埔军校的行车路线,一行人把杨文胜簇拥在中间,朝着附近的地铁车站走去。

  参观了黄埔军校旧址,在珠江边上转了转,就近找了一家饭店尝了一顿海鲜,到时间后从附近的码头登上夜游珠江的游览船。

  在船上,趁他们都挤到船边去观赏两岸的夜景,韩江林坐到杨文胜身边,问:“你为什么想到台北去上访?你认为这么一闹,问题就会解决吗?”

  杨文胜诡异地笑笑:“我哪里想到台北上访呢?那不过是包里先前放的材料没有取出来,被海关拦截下来罢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一点将计就计的意思,顺着海关警察和国安局的人的问话说的,目的是借此兴风作浪,用报纸上的话说,借此炒作而已。”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杨文胜不解地看着韩江林:“韩检察长,你真是一个好人呢,你还不明白当下的事情?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对于上访者的待遇是,小闹小解决,大闹大解决,不闹不解决。”

  韩江林说:“也不全是这样,至少以我的行事风格来说,更喜欢按规矩出牌,按照规章办事。”

  杨文胜看着何镇北的背影,说:“这话我相信,我相信很多干部其实素质都不错,像何局长,我接触多了,表面上要不要来点横的,其实也是一个好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在意头上的乌纱帽,生怕惹领导生气摘掉头上乌纱帽,一个****局长除了麻烦事,手里会有什么权,值得这么在乎呢?”

  韩江林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是当下的实情,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这种怪象的产生,并非因为领导们怕上访者,而是地方领导怕上级领导,担心因为上访的群体性事件发生,把地方的矛盾暴露在领导面前,影响上级领导对他们个人的评价,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下死命令要求下级对上访者严防死守,不让上访者越雷池一步。这样,好像整个社会的纳税人都在为社会的稳定付出代价,实质上则是为某些领导的虚荣心,以及保护他们个人的乌纱帽付出代价。

  在来之前,何镇北主动提出让韩江林到了广州以后,顺便到深圳探一探亲。从进入广州之时起,何镇北似乎忘记了这件事,韩江林知道他并非把这件事忘了,而是他对杨文胜不放心,把韩江林留下来,是为了万一杨文胜出什么事情,好替他分担一份责任。因为按照当前的行政追责制度,一般追究副职的主要责任,追究主要领导的次要责任。

  从游览珠江的游船上下来,时间已近十点,何镇北大概对杨文胜有所放心,主动向韩江林示好,说:“哦,江林,我忘了你老婆到深圳的事,坐广深快铁到深圳,只需要半个小时,你现在赶过去时间正好。”

  见杨文胜故意在眨眼睛,韩江林假装客气道:“我哪能在关键时候离开呢?”

  “没关系,没关系。”何镇北说,“现在又不是大禹治水,哪有过家门而不入的呢?”

  杨文胜也在一旁帮腔:“韩检察长,请放心,等游过了这些地方,我会老老实实地跟他们回去,决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何镇北说:“你早这样听话,还用得着我们辛苦跑这一趟?”

  杨文胜笑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能够到广州来旅游观光?凭这一点,你们应当感谢我才是。”

  韩江林经不住众人的劝说,站到路边招手打车来到广深高速铁路车站。上车十分顺当,韩江林坐在高速铁路上,一路思考着杨文胜的话,颇为感慨,心想,不管他的思考结果是对还是错,一个农民能够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至少表明了百姓的素质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构成民族素质的思想与精神元素已经融入了很重要的东西,变得更加厚重。

  深圳高速铁路车站离妻子所在小区并不远,韩江林下了车,随着稀疏的人群走到站口,打出租直接来到小区门口。

  临近自家楼前,韩江林抬头看了一眼窗子,房子里黑灯瞎火的,韩江林不觉疑问道:“睡了呢还是不在家?

  他到广州也没有提前给晓诗电话,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万一晓诗因为不知道他到来,出差在外,岂不是错过了一次难得的见面机会吗?韩江林慢慢走到自家门前,心情颇有些沉重,掏出钥匙开门,门却从里面反锁着,韩江林一喜,笃笃扣响了门。

  屋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从门上的猫眼里看到屋里亮起了灯光,晓诗贴在门边小声问:“谁呀。“

  “我,是我。”韩江林紧张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晓诗再问一遍,听清了是韩江林的声音,方才打开门,屋里的灯光像水一般流泄出来,拥抱着韩江林,迎接他的还有晓诗热烈而温暖的怀抱。

  “老公,你怎么来了?好像从天而降,怎么不说一声?”

  两人亲热过后,晓诗接过他手里的包,韩江林低头找拖鞋时,看到地上摆着一对宽大的男式皮鞋,心里一紧:“莫非晓诗趁他不在家里,把男人带到家里来了吗?”

  抬头见晓诗在灯影里尴尬地望着自己,韩江林心里腾地冒出一团火,边警惕地观察着屋子,边低沉地质问:“谁进屋里来了?”

  “谁进屋来了?不就是你进来了吗还能有谁?”晓诗莫名地转身看了看,当她目光落在韩江林面前宽大的皮鞋上,知道韩江林所指何事,笑着上前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弟弟和弟媳到深圳来玩,已经睡着了,你别吵醒他们。”

  韩江林脸一热,趁机把晓诗揽进怀里,辩解道:“我不是想你想得心慌吗?”

  “去,去,那也用不着疑神疑鬼呀。”

  韩江林一把抱起晓诗朝卧室走去。晓诗轻轻地挣扎着,进了房间,两人又亲热了一会,韩江林才放开晓诗。晓诗半怨半嗔道:“来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什么人敲门呢。”边说边从衣柜里取出睡衣塞到韩江林手里,说:“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的,好好洗一洗,我在床上等你。”

  话音未落,桃李春风涌上美丽的脸,她调皮地朝着韩江林眨了几个很靓的媚眼,把韩江林的心激动得扑通扑通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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