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情感危机

　　夜晚，叶小荼独自待在房间里，既没有上网浏览信息，也没有看影碟或者电视，甚至连灯都没有打开。

　　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沙发上，心里却没有片刻平静。

　　今年的英国UP公司确实和去年完全不同，新年带来了新气象，却没有给职场小兔带来好运气。进入英国UP公司短短一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有付出，也有收获，从表面上看，她的付出与收获还是成正比的。但是，自己真的适合做软件销售这份工作吗？职场上，有业绩就能升职，不能保住业绩就会被别人顶替，办公室是一个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江湖，所有人都在努力去面对，有谁能够在这样的荆棘丛中活得真正从容？即使是李至诚这样的资深销售经理，这次也同样败在美国DOOM公司白亚楠的手下，只要竞争存在，任何人随时都可能遭遇失败。

　　虽然之前她也经历过很多失败和挫折，但是那些都远远没有这次的打击来得大。尤其是况炜星和林莎莎的态度，分明让她觉得订单是有希望的。假如之前没有对这笔订单寄予太高期望，现在也不会如此失望。

　　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事实已经如此，只有勇敢地去面对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比如降职，或者更严重的——调岗或离职。

　　叶小荼正在发愣的时候，忽然听见手机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她没有来得及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赶紧走到卧室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

　　电话又是施莉莉打来的。

　　她接通之后，发现那边的施莉莉的声音并不像往日那么慵懒，而是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问：“小兔，你现在在哪里？”

　　这一句是施莉莉惯有的开场白，固然是寒暄，同时也是借以试探叶小荼有没有和客户在谈业务，方不方便接听电话，假如叶小荼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接下来施莉莉就会开始拉着她煲电话粥了。

　　叶小荼正好闲下来，她估计施莉莉有事情要说，答道：“在家。你在干什么？有新闻告诉我吗？”

　　“的确是八卦新闻，还是特大的！”施莉莉竟然带着一丝生硬的冷笑，“有件事你绝对想不到，你还记得你们公司的那个同事Johnson的女朋友吗？”施莉莉似乎有点儿激动，声音也比以前高了一个八度。

　　提及江尚和袁蓓儿，叶小荼不能不紧张起来了，虽然施莉莉的声音足够大，她还是下意识地将手机贴近了耳朵：“当然记得，他们怎么了？”

　　“他的女朋友，就是我们在碧海见过的那个弹钢琴的小姐，叫袁蓓儿的，现在居然在我老公的公司里当公关部经理呢！”

　　这个消息对叶小荼而言早已不是新闻了，她之前还曾经为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施莉莉而犹豫过，看来现在不需要了，施莉莉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袁蓓儿的存在，还查到了她之前和江尚的关系。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总是要被人知道，看施莉莉如此激愤的语气，或许已经有了某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发生。

　　叶小荼不敢造次说话，小心翼翼地接着她的话茬说：“真的吗？”

　　施莉莉“嗯”了一声说：“当然是真的。前一阵我到我老公的公司去办点儿事情，没想到一进门就撞上了她，幸亏我脑子还好使，还记得她的模样，我到公司找了个员工打听，人家在公司里都上了好几个月的班了！我去问罗鸿发，他起初还死不承认，说我一定看错了……我还没老糊涂呢！我说，我不管她是谁，总之我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你立刻给我把她辞掉。”

　　“罗大哥他答应了没有？”叶小荼赶紧问。

　　“当然答应！我找人调查过她……”施莉莉含糊其辞了一阵后接着说，“我不说别的，就这种在夜总会混过的不三不四的女人也能当经理？他还谈什么国际大公司，什么远大发展目标，开国际玩笑吧！”

　　叶小荼只觉得有点儿荒谬，却也佩服施莉莉“发威”的能力，哭笑不得地说：“既然人都要走了，罗大哥这么听你的话，你还生什么气？”

　　施莉莉的语气又变得有点激愤了：“他一直想骗我，这还不该生气？如果不是我拿到真凭实据，估计他也不会轻易低头让步。有些事实在是一言难尽，我现在和你说不清楚，改天再详细说。从明天开始，我要到罗鸿发的公司去上班了，做他们的执行总经理。”

　　“你当凯奇国际的CEO呀？”

　　“算是个山寨草根CEO吧……对了，我正要告诉你，我老公事情多，忘性大，你们公司的那份订单合同一直还没盖章呢！我这几天一定把这件事办了，你有时间过来拿合同，我们好付款。”

　　凯奇国际贸易公司这笔订单，叶小荼其实一直放在心上，罗鸿发和施莉莉只是口头答应了签单，却迟迟没有兑现。叶小荼因为上次见到袁蓓儿时听她说了一句“可惜凯奇国际现在遇到危机，连自身都难保，罗总未必有闲钱买你们的软件，要共赢是很难的”，她担心罗鸿发拖的原因是公司周转情况不灵，碍于朋友面子和交情，她也不好意思紧催罗鸿发签字盖章付钱，只等他主动来找自己。但是，这件事一拖就是大半个月，眼看着这一季度结算时间快要截止，叶小荼估计他们不会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将这笔订单纳入本季度计划范围之内。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施莉莉竟然主动告诉她要签单付款，无异于雪中送炭。现在，无论订单大小，能进账一点就是一点，离销售目标越近，叶小荼心里也会好过些。

　　施莉莉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啊，你们公司那个Johnson，你最好小心点。如果他还企图追你，你可千万不要搭理他。我让人查过袁蓓儿的老底，也查到了一些别的，他可不是什么好男人……我老公回来了，你有时间来找我，我们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叶小荼只觉得心里一阵云遮雾罩。

　　施莉莉为了让罗鸿发心服口服地辞退袁蓓儿，居然暗中请人调查她的“家底”，可是她查到了一些什么事情，连江尚都一起给牵连进去了呢？难道江尚和袁蓓儿的关系并不是江尚所告诉她的那么简单？记得当初施莉莉曾经表扬过江尚很“Excellent”，现在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对江尚的态度，说他“不是好人”呢？

　　叶小荼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手机“滴”的一声响，来了一条彩信，是江尚带着微笑而又慵懒地躺在酒店床上的照片，在广州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住在一家四星级商务酒店，那些背景叶小荼已经很熟悉了。除了他的头像，还有一串恋人之间常用的、令人看了就会忍不住欢喜开心的英文单词“I

　　MISSYOU”。手机上他的笑容依然是淡淡的、暖暖的，说不上有多热烈，却足够温暖人心，如在眼前。

　　想起施莉莉的提醒，叶小荼原本没有心情给他回复短信，可是看着屏幕上那个他，那张温暖的笑脸，她还是换上了一个甜蜜的笑容，用自己的手机回拍了一个开心的头像给他，回信息说：“I

　　MISSYOU，TOO。”

　　江尚很快回复过来：“GOODNIGHT！”

　　叶小荼盯着他的笑容看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万分纠结。

　　——这一季度的销售目标没有完成，在这样的失败面前，英国UP公司会给她怎样的回应？Johnson，这个给过她许多温暖关怀、让她有过许多温馨记忆、看似完美无缺的男人，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叶小荼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打开液晶电视看了会儿，还是觉得百无聊赖，最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做清洁。

　　不知道在哪部香港电影里看过，女主角精神备受压力时就会主动洗刷马桶，然后会觉得轻松不少，经过科学理论研究证明，适量劳动确实能让人有成就感和快乐感。因此，叶小荼决定按照江尚临走前的叮嘱，像一个真正的钟点工一样，拿着抹布、拖把，给他的家上上下下打扫卫生。

　　楼上有一个小小的储藏室，叶小荼曾经看见江尚在那里拿过一些常用的东西，那里自然也是应该打扫的区域，她拿着一块抹布、拎着一桶配好消毒液的水，用江尚给她的那串钥匙打开了小房间的门。

　　其实，江尚的家基本上是干干净净的，即使是一间很少打开的储藏间，也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样积满灰尘，只是略微有点乱而已。她顺手将几件旧摆设、一个旧花瓶归纳到墙角，却发现墙角放置着一个小小的相框，背朝着外面。那是一个非常精致的贝雕相框，洁白的边缘，造型像两只拥抱在一起的天使。

　　叶小荼忍不住好奇，将它拾了起来。

　　翻转相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照片，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合影。其中一个是江尚，另一个是年轻的女孩，两个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背景是高大宏伟的法国埃菲尔铁塔。照片上的江尚笑得无比灿烂，身边的女孩神情倨傲，鼻梁高而挺直，她有着一头很有个性的浅棕色短发，显然是一个美人胚子。更让人惊讶的是，如果将她整张脸的上半部分COPY下来，放在江尚之前交的女朋友袁蓓儿的脸上，两人几乎可以达到60%以上的重叠度。

　　叶小荼低落的心情顿时被这张照片搅得更加凌乱无比。

　　从照片的背景和两人的亲昵神情来看，这个女孩应该就是江尚的“初恋女友”，他曾经提起过的法国华裔女孩Lily。那张照片似乎是多年之前江尚在法国巴黎留学的时候，他们二人热恋之际留下的亲密合影。

　　这张Lily与江尚的亲昵照片如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叶小荼宁静的心湖，让她的思绪变得混乱不堪。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也因此产生了无数种猜测与联想。

　　为什么他如此珍重地保存着这张过去的亲密照片，还特意将它放进如此精致的相框里收藏起来？

　　为什么lily和袁蓓儿之间竟有如此高的相似度？江尚能忘记Lily吗？如果他忘了，为什么还会找一个和Lily如此相似的女孩做他的下一任女朋友呢？现在他还爱着Lily吗？他们之间现在还有联系吗？

　　…………

　　想着想着，叶小荼才蓦然发现，作为江尚的女朋友，她还远远不够了解他。

　　江尚对她的态度就像一阵和风，让她时时刻刻感受到被人关怀呵护的幸福，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似乎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隔膜横在他俩之间。虽然两人在距离上已经足够亲密了，但仔细想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能看到他在工作中的一面，却很少看到他的另一面。尤其是他的“过去”，她的能见度实在太低太低，对于他的圈子、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她几乎一无所知。她能忘记和章南飞在一起的“过去”，可是江尚呢，他能轻松地做到这一点吗？两人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种信任与依赖的感情，能超越江尚心中那一对洁白无瑕的天使吗？

　　“劳动”并没有给叶小荼带来理论上应有的“快乐”，反而让她更加烦恼无比。今天是一个倒霉的日子，所有不顺的事情接踵而至，叶小荼此刻的心情如同陷入迷雾的旅人，不知道该向哪一个方向走才能找到出口。

　　在这个春夏之交、大雨如注的夜晚，叶小荼又一次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