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挑拨离间

　　叶小荼应施莉莉之约，再一次走进“上海凯奇国际贸易公司”的大门时，感觉已经完全不同。

　　前台小姐带着甜美的笑容，殷勤地引着路，带着她走向“执行总经理”施莉莉的办公室，语气温柔可掬：“施总正在等您，请您随我来。”

　　叶小荼经过员工办公区域的时候经过了一个挂着标牌是“公关部”的办公室，虽然明知已经看不到袁蓓儿的影子，她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向里面看了一眼，办公室很宽敞，有不少办公位，里面却只坐着两个女孩，都在低头忙碌着手中的工作，一副严肃认真的工作景象。

　　施莉莉的新办公室果然很气派，就设在罗鸿发“董事长室”旁边，进门之后只觉豁然开朗，黑色的全套办公桌椅，大红色的地毯，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一看就是刚刚精心装饰过，还有一幅精致无比的字画，透过明亮而干净落地的全景玻璃窗，可以观赏到附近的全部街景，相当豪华气派。

　　施莉莉一身PORTS的新款职业装打扮，招呼叶小荼坐下，还在她面前高兴地旋转了一个圈说：“你看，我这套衣服怎样？在家待了大半年，还好没发福，上了几天班人反而感觉有精神了！”

　　“好极了，很有CEO风范！”

　　施莉莉似乎心情不错，派头十足地对前台小姐说：“让Kitty把合同拿过来给叶小姐。”

　　前台小姐答应着出去，很快就进来了一个女孩，手里拿着一式两份的合同书，毕恭毕敬地呈递给施莉莉，施莉莉瞥了一眼让她转交给叶小荼，说道：“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我就签字盖公章。”

　　Kitty立刻将合同递给叶小荼，同样毕恭毕敬地说：“叶小姐，您看看这份合同。”

　　叶小荼认真翻阅了一遍，合同上所议定的条款基本上都是她之前对罗鸿发所承诺过的，于是说道：“我没问题，你们如果觉得OK就行了。”

　　Kitty将合同收起，对施莉莉说：“那么我拿去财务部盖章。”她礼貌地对叶小荼微笑了一下，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顺手带上那扇隔音门。

　　施莉莉带着得意而温雅的笑容拉着她说：“Kitty原来是公关部副经理，我看她孺子可教，所以这次没有辞退她，让她换岗过来给我当行政秘书，你看她的基本素质还不错吧？”

　　叶小荼想起刚才看见的空空荡荡的公关部办公室，问道：“你不会把公关部的所有员工都开掉了吧？罗大哥不会有意见吗？”向来企业招聘就是一件难办的事情，罗鸿发当初建设这个公关部、招聘一些符合要求的“优质”员工，想必要花不少心血，施莉莉一来就大刀阔斧地开人，罗鸿发虽然被迫忍痛割爱了，心里一定很不情愿。

　　“没有，除了那个袁蓓儿，其余的人都没有离开公司。”施莉莉向外面看了一眼说：“我只是把她们调换了一下岗位，每个人安排了一点儿差事做，平时可以帮公司接接订单，打打电话，有需要的时候还是做她们的公关经理，又节约了人手，又留住了人才，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叶小荼没想到施莉莉会使出这一招来，到底是在台资企业里奋斗了若干年的“白骨精”，一出手就能将罗鸿发治理得服服帖帖。施莉莉的精明能干正是她一贯的优点，别人想学也学不来。罗鸿发肯退位让贤，让施莉莉来担任凯奇国际的执行总经理，确实是一个英明的决定，从理论上看，他们一个负责客户洽谈，一个负责内部经营管理，这家“夫妻店”只会越来越红火。

　　她不得不佩服施莉莉的计划，说道：“你来接替罗大哥管理公司，一定可以发展得更好……”

　　施莉莉微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只听见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有人在吵架。她立刻皱了一下眉头，正要拿起内线电话拨给Kitty询问，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推开了，Kitty的表情有些慌乱，匆匆走进来说：“施总！”

　　施莉莉立刻问：“外面出什么事了？这么吵！”

　　Kitty忙说：“是袁经理……袁蓓儿回公司来了，她说前天走的时候落下了一件重要东西在办公桌的抽屉里，今天回来取。可她的位置现在是Tina在坐，Tina正和一个菲律宾客户在MSN谈事情，让她在旁边等一会儿，袁蓓儿不愿意，说她的时间也很宝贵，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施莉莉不等她说完，早已站起身来，沉声说：“我去看看。”

　　Kitty赶紧给她开门，叶小荼大略听清了事情原委，心里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袁蓓儿离职之后借故找上门来，一定没有存什么好心，她担心施莉莉和她起正面冲突，立刻跟在她们俩身后一起走了出来。

　　袁蓓儿今天的打扮依然是一身职业装，神情很冷傲，气势也很盛，正和一个黑裙子的女孩吵架，说出来的话也是咄咄逼人：“你的时间是时间，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现在还拿着这点儿破工资讨生活？”

　　黑裙子的女孩也不服输，争辩道：“你离职的时候不把东西整理清楚带走，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好好地在工作，凭什么让位置给你找？你也知道，客户是得罪不起的！”

　　袁蓓儿说：“你有和我吵架的时间，早让开一会儿，我早就找到了，我告诉你，我那件东西很珍贵的，如果找到了算你走运，如果没找到的话，别怪我不讲同事情义报警请他们帮我找。”

　　黑裙子的女孩气白了脸，用手指着她说：“你凭什么报警！这个办公位置是公司安排给我的，不是你让给我的！就算你有什么东西丢了，也别想赖到公司和我们身上！”

　　袁蓓儿冷笑道：“我从来不赖人，你走开让我找找，找到了大家没事。”

　　黑裙子的女孩故意牢牢坐在椅子上，大声说：“我就不让，你有本事叫警察来呀，你以为现在还是你当经理呀，可以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不知道是被她这句话激怒了还是因为时间确实宝贵，袁蓓儿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她冲上前一步拉黑裙子女孩的胳膊，黑裙子女孩立刻尖叫一声说：“袁蓓儿，你别欺人太甚，你想打人啊！”

　　袁蓓儿也不分辨，只管将她从座位上拖起来，两人不停地拉拉扯扯，Tina的身材比较娇小，体重也不大，因此一下子就被她拉了起来，Tina忍不住哭了出来，办公室内的另一个女孩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既不敢阻止，也不敢靠近，只是不停地说：“蓓儿姐，有话好好说呀……”

　　施莉莉站在公关部办公室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幕混乱场面，说道：“闹够了没有？”她转头向Kitty说，“叫物业请几个保安上来！”

　　袁蓓儿听见有人说话，立刻放下了Tina，将她美丽而冷漠的脸转了过来。

　　Tina抬头看见施莉莉过来，本来委屈的神情更加委屈，掩着脸哭着走出办公室，径自去洗手间洗脸，并说：“太过分了……”

　　施莉莉挺直了脊背，看着袁蓓儿说：“怎么，是舍不得公关部经理这个位置呢，还是当凯奇国际的办公室是你常去的夜场？”

　　袁蓓儿毫无惧意，反而昂起头说：“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人走茶凉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今天回来，不过是为了取一件丢在这里的东西而已，”她扫了一眼Tina的办公桌，接着说，“我拿到了就走。”

　　施莉莉竟然微笑起来，示意她说：“Tina现在已经让位置给你，你可以找你的东西了。如果找到了，请你快走，否则不是你叫警察，而是我叫保安，凯奇国际不太欢迎一个已经被辞退的员工。”

　　袁蓓儿迅速走过去，哗啦一声将办公桌的抽屉全都打开，还故意装作不小心用力过度，将最上面抽屉全部拉了出来，摔落在地毯上。那是Tina放置各种琐碎办公用品的地方，例如订书机、起钉器、别针、大头针、名片等等东西“哗啦”一声洒了一地，简直一塌糊涂。

　　Kitty现在负责办公室行政管理，她看到这幅情景，忍不住说：“袁蓓儿，你小心点儿行不行？你这样搞，将来Tina很难收拾清楚的，办公桌也会损坏。”

　　施莉莉挥手制止她，语气平和地说：“没关系，损坏了也没什么，反正她的钱来得容易，能照价赔偿就行。公司正好给Tina买一套新的。”

　　袁蓓儿仿佛没有听见她们对话，只顾低着头将所有的办公桌抽屉都拉出来，稀里哗啦地翻找了一通之后，才从某一个柜子角落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她举手扬了扬，然后将那个盒子放置在办公桌上说：“看见了吧？我可不是无理取闹，我的东西还在。”

　　由于好奇，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所放置的东西给吸引过去，叶小荼看见那个盒子，立刻怔了一怔。

　　那是一个精致的红色锦缎布面、天鹅绒盒身的小珠宝盒，施莉莉、叶小荼对这个珠宝盒并不陌生，盒盖上面有一个特殊的珠宝品牌标志，来自香港一家著名珠宝设计公司。洁白的办公桌上基本上都是堆放一些黑色、灰色、蓝色之类的办公室用品，现在突然放上这样一个惹眼刺目的红色珠宝盒，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协调。

　　叶小荼隐约猜到了袁蓓儿今天再一次来到凯奇国际公司的目的，她担心接下来有事发生，于是迅速上前一步，站在最靠近施莉莉的位置。

　　施莉莉不知就里，看了那个珠宝盒一眼说：“这个牌子虽然是大牌，不过也生产低档珠宝，听说市面上还流传着很多假货。找到了就快走，不用在这里炫耀，凯奇国际的人还不是没见过世面的……”

　　叶小荼眼看着袁蓓儿拿起那个珠宝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准备把它打开，心里更加笃定她是有备而来，转身对施莉莉说：“这里没什么事了，我赶时间回公司，你回办公室去我还有事和你说。”

　　岂料施莉莉不肯挪步，还回头对她说：“你慌什么？签单哪需要这么赶？”

　　叶小荼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袁蓓儿将珠宝盒打开，看着她将那一只意料之中的海螺状钻石戒指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那一瞬间，袁蓓儿得意的笑容从脸上浮现，她有意缓慢地将那只海螺状戒指从盒中取出来，伸手套在中指上，有点儿厌恶地扬手将那个精致漂亮的包装盒扔进了办公室的垃圾桶，然后微昂着头从施莉莉身边经过，走出了公关部办公室的大门。

　　施莉莉木然站立了好一阵，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叶小荼发现她嘴唇抿得紧紧的，细长的眉毛也蹙着，忍不住喊了她一声说：“莉莉……”

　　施莉莉终于有反应了，她迅速转过身，对着袁蓓儿的背影怒喝道：“你给我站住！你手上的戒指从哪里来的？”

　　袁蓓儿停住了脚步，潇洒地回头说：“这个和你有关系吗？”她向施莉莉的右手中指瞟了一眼，略带挑衅地说，“你买得起这款戒指，我也买得起，这可不是你独家买断的款式。”

　　Kitty等人其实早已发现施莉莉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经袁蓓儿这么明目张胆地一提醒，大家的眼光立刻在她们俩的手指上梭巡，两只海螺状钻戒基本上一模一样，一样的白金底托，镶嵌着一样璀璨闪亮的钻石，而且显然都是真品。

　　自古无风不起浪，在企业里，老板和美貌的女员工之间的关系向来容易招惹是非口舌，此前罗鸿发对袁蓓儿的“特别关照”，让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担任经理职位，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腹诽，只不过没有人敢说出来而已。现在，袁蓓儿主动上门找新任老板娘的碴儿，还戴着和她一样的戒指，是谁给了她这么做的勇气，谁在背后给她撑腰，还不是昭然若揭吗？

　　办公室内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在暗地里观察着施莉莉的表情。

　　叶小荼知道施莉莉的性格，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这种事情摊在任何一个人头上都不会好受，袁蓓儿摆明是来挑衅示威的，怪只怪罗鸿发不争气，到底还是没有摆平这件事，让施莉莉在公司众人面前处于如此难堪的境地。

　　施莉莉静默了三秒钟，神色竟然变得温和起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又看了看袁蓓儿，才说：“我是没有独家买断，不过，我结婚那天恰好丢了一只和这个同样的钻戒，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老公不防备的时候被人偷了？这件事恐怕真的需要报警才查得清楚。我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家珠宝公司的钻戒都有编码，你有本事拿得出购买发票，再来我这里炫耀不迟！”

　　袁蓓儿听见这句话，脸色明显暗了暗，嘴巴却不肯示弱，针锋相对地说：“有没有发票不关你的事。你想知道这只戒指的来历，回家问你老公罗鸿发吧！”她说完一甩头，拉开公司的大门把手，闪身走了出去。

　　施莉莉冷笑了一声说：“我自然会问。不过，请你以后不要再到凯奇国际来，我们恕不接待！”

　　施莉莉冷着脸，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Kitty等人发现她脸色不好看，不敢问，也不敢跟着进来，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叶小荼原本憋了一些话想和她说，尤其是关于江尚的问题，她很想询问清楚施莉莉究竟查到了什么，但是今天被袁蓓儿这么嚣张地一闹腾，看施莉莉目前的状态，肯定没有心情管别人的事。

　　施莉莉确实心情不好，在办公室也坐不下去了，对叶小荼说：“罗鸿发这个混账王八蛋！”

　　叶小荼知道她肯定会这么做，只能叮嘱她说：“有话好好说，事情未必是袁蓓儿所表现的那样，也许……那个戒指真的是她从罗大哥那里捡来的。”

　　施莉莉咬着牙，脸色非常难看地说：“有这么好捡的钻戒？她再捡一个我看看呀！当我是三岁小孩子？结婚的时候让我触霉头，我还真信他不小心丢了戒指呢！该知道的事情谁也瞒不住，我非把这件事弄明白不可。”

　　叶小荼想起之前施莉莉说过的“调查”，毕竟事关江尚，她有些忐忑地问：“你昨天和我说，你知道她之前的情况？”

　　“是。”

　　“你怎么知道的？”

　　施莉莉脸色有点儿不太自然，接着说：“上海不是有很多那种征信公司吗，想知道一些信息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袁蓓儿之前在碧海夜总会做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认识了你们的同事Johnson，说得好听一点儿呢他们是谈恋爱，Johnson每天都去捧她的场，事实究竟怎样就很难讲了。不过，能够做出这种事的男人，大概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吧？”

　　叶小荼原本担心会从施莉莉口中听到什么让自己难以接受的消息，现在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施莉莉“调查”的情况与江尚当初对她所说的情况基本上是一致的，至少他并没有撒谎。即使如施莉莉所说，无论他出于什么心态和袁蓓儿这样的女孩交往，经常出入于娱乐场所，都不是一个好居家男人应有的行为。施莉莉对罗鸿发的这些“应酬方式”有意见，难免会以同样的眼光看待江尚。

　　施莉莉余怒未消，她伸手拿起自己的拎包，对叶小荼说：“罗鸿发之前做过什么，我可以不在乎，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既然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有些事情我就不能装聋作哑。他不给袁蓓儿胆子，她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我今天非让他给我说清楚不可，小兔，你等着瞧！”

　　叶小荼劝不住她，只好与施莉莉并肩出门，Kitty赶紧将准备完毕的订单合同送出来交给叶小荼。

　　叶小荼道了一声谢，将合同收进包里，一边安慰施莉莉说：“莉莉，你好好想想，袁蓓儿故意这么做，就是要你生气，如果你真的和罗大哥吵架，不是正好中了她的离间计？再说，罗大哥其实对你一直很好……”

　　施莉莉站在写字楼门前，扬手叫停了一辆的士，示意叶小荼上去，叶小荼一再地叮嘱说：“那我先回公司，你不要和无谓的小人生气，不要冲动。”

　　施莉莉微微点头，还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放心吧，我还有理智，我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