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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儿找到活干了?”她说。

“是的;是在圣帕斯库拉,”他说;“照理我三天前就该到那儿。”

哈瑟尔夫人暗自思忖。“今天晚上吉姆什么也做不了,”她说;“那是肯定的。你应该亲自去见那个客人,问问他愿不愿把琴买下。”

亚历山德罗摇摇头。一种难以克服的反感支配了他。他不愿而见那些要“迁进”他的山谷里来的美国人。哈瑟尔夫人明白了。

“我要告诉你,亚历山德罗,”好心的女人说,“今天晚上我把你需要的钱给你,然后,如果你发话,明天让吉姆卖琴,要是那人买下了,你就用卖琴的钱还我,等你再打这儿经过时,我就把多余的钱找还你。吉姆会尽力为你做好这笔生意的。当他清醒的时候,他可是你们大伙儿的真正的好朋友。”

“我知道,哈瑟尔夫人。在这个地区里,我信任哈瑟尔先生胜过信任其他任何人,”亚历山德罗说。“他是我所信任的唯一的白人。”

哈瑟尔夫人在她衬裙的一只深兜里摸索着。她摸出一个又一个金币。“不错!比我想象的多,”她说。“我把今天收到的帐都藏这儿了,我知道不等天黑吉姆就会醉的。”

亚历山德罗眼盯着金币。他多想为他的麦吉拉弄来大把大把这种闪光的小金币啊!哈瑟尔夫人在桌上点着数,——一、二、三、四,多亮的五块币值的金币啊,他叹了口气。

“我只敢要这么多,”亚历山德罗见她数到第四块时,这么说。“我拿这么多,你能信得过我吗?”他悲伤地补充说。“你知道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了。哈瑟尔夫人,在我找到活儿干之前,我只是个叫化子。”

哈瑟尔夫人双眼含泪。“真丢人!”她说,——“真丢人,亚历山德罗!出了这样的事,吉姆跟我居然什么也没考虑到。吉姆说他们绝对成不了气候,绝对。信得过你?是的,当然信得过。吉姆和我到死都信得过你,或你的父亲。”

“他死了,我很高兴,”亚历山德罗说,他把金币包进手帕,把手帕扎好,放进胸前。“但他是被人害死的,哈瑟尔夫人——害死的,就像他们朝他开了一枪一样。”

“那是实情!”她热切地说。“我也这么说;何塞也这么说。那时我就是这么说的——子弹可远远不像那么没人味儿!”

她话音未落,餐厅的门便砰地打开,十来个人在醉醺醺的吉姆带领下,磕磕碰碰、嘻嘻哈哈、摇摇晃晃地拥进厨房。

“晚饭在哪里!拿晚饭来!你跟你的印第安人在干什么?我得教你怎样煮火腿!”吉姆结结巴巴地说,身子一摇朝炉灶那儿倒下,后面的人一把抓住他,这才算救了他。哈瑟尔夫人可不是那种生性怯懦的人,她讥讽地看着那群人,说:“先生们,要是你们愿意在桌边各就各位,我马上给你们开饭。已经准备好了。”

一二个比较清醒的人,听了她的话,自觉惭愧,领着其他人回到了餐厅,他们在那儿坐下,拍桌子,摇椅子,说脏话,唱下流歌。

亚历山德罗像尊塑像似地站在那儿,眼睛里充满敌意和藐视的神情,紧盯着那群醉鬼。哈瑟尔夫人从他面前走过,悄声说道,“你尽快离开,亚历山德罗。你最好走。天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干些什么。”

“你不害怕吗?”他低声问道。

“不怕!”她说。“我惯了。吉姆我始终有办法对付。而且还有拉蒙在身边——他和那些斗犬;真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能叫狗帮忙。这些旧金山人喝醉了总是无法无天的。不过你最好离开这儿!”

就是这些人抢走了我们的地,害死了我父亲,还有何塞和卡门娜的小宝宝!”亚历山德罗一边朝墓地飞跑,一边思忖。“萨尔别德拉神父说,上帝是善良的。一定是圣徒再也不替我们向他祷告了!”

但亚历山德罗心里装满别的念头,没工夫去记挂过去受的虐待,不管多么痛苦。现实正大声地呼唤着他。他把手伸进胸口,摸摸那柔软的扎结的手帕,心想:“二十块钱!这不算多!但是用它们买食物,够我的麦吉拉和巴巴吃上一阵子了!”

正文第十八章

更新时间:2007-10-1710:18:43本章字数:11349

多亏卡门娜陪着蕾蒙娜,使她感到安心,否则蕾蒙娜绝不敢在墓地里待那么久。事实上,她有两次下决心不再这么提心吊胆地等下去,并且准备动身。亚历山德罗可能会在哈瑟尔店铺撞上来追他和巴巴的人,这个念头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危险。亚历山德罗的建议太糟了。她的幻觉异常活跃,一幕幕可能发生的场景不时地出现,这些场景也许就在一石之遥,而她却坐在午夜的幽暗里,束手无策:亚历山德罗被当成小偷抓住了,被绑了起来,而她,蕾蒙娜,却没有在场为他作证,吓唬那些人把他放走。她忍不住了。她要大胆地骑马到哈瑟尔店铺去。但是当她作出要走的样子,并用西班牙语柔声细气地说,“我一定得走!时间太长了!我不能在这儿干等!”卡门娜虽然听不懂她的话,却猜出了她的意思,把她的手抓得更紧,用路易塞诺话说,“哦,亲爱的小姐,你不能走!只有等在这儿才是最安全的。亚历山德罗说,等在这儿。他会来的。”蕾蒙娜听不懂她的话,却也猜出了她的意思。“亚历山德罗”这几个字听得很清楚。是的,亚历山德罗说过,等在这儿;卡门娜是对的。她要顺从,但这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奇怪的是,只要亚历山德罗在身边,蕾蒙娜就觉得自己胆子大得出奇,什么也不能使她害怕,而一旦他不在跟前,她就变得那么胆小、可怜。突然她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她直发抖,就怕那不是他的脚步声。紧跟着她就听清楚了;她欣喜地大叫,“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她扔掉巴巴的缰绳,跳到他身边。

卡门娜轻轻叹口气,拾起缰绳,牵着马静静地站在一边,那对恋人紧紧拥抱着,激动得语不成声。“她多爱亚历山德罗啊!”寡妇卡门娜心想。“他们会不会让他活着跟她在一起呢?还是别恋爱的好!”但是尽管她孤苦伶仃,她的心里却丝毫没有对这对有福的恋人的恶毒妒意。巴勃罗的人都深深地热爱亚历山德罗。他们都曾盼望他能顶替他父亲来管辖他们。他们知道他的善心,为他比他们强而感到骄傲。

“麦吉拉,你在发抖,”亚历山德罗抱着她,说。“伤害怕了!但你并不孤单。”他看看一动不动地站在巴巴旁边的卡门娜。

“对,不孤单,亲爱的亚历山德罗;但你去了这么久!”蕾蒙娜答道;“我怕那些人把你抓走,就像你所担心的那样。碰到他们了吗?”

“没有!谁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一切正常。人家以为我刚从帕长加来,”他答道。

“要不是有卡门娜陪着我,半小时前我就想骑马找你去了。”蕾蒙娜接着说。“但她要我等下去。”

“她要你等!”亚历山德罗重复道。“你怎么听得懂她的话?”

“我不知道。这不是件怪事吗?”蕾蒙娜答道。“她说的是你们那种话,但我觉得我懂她的意思。你问问她,她是不是说过我不能走;等在这儿比较安全;你说过,你马上就会回来。”

亚历山德罗向卡门娜重复了蕾蒙娜的话。“你说过这些话吗?”他问道。

“是的,”卡门娜答道。

“你瞧,这么说来,她已听懂了路易塞诺话,”他欣喜地说,“她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是的,”卡门娜郑重地说,“她是我们中的一员!”然后,双手抓住蕾蒙娜的手,向她告别,嘴里重复说,“我们中的一员,亚历山德罗!我们中的一员!”那声音似乎预示着一种凶兆,她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几乎立即被夜色吞没,她又自言自语道,“我们中的一员!我们中的一员!不幸落到我头上;她却骑马去迎它!”她又踅回她丈夫的坟边,躺下来,守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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