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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公主街——主子宫(1958年~1969年)(5)

  尽管挨罚,但还算是走运的。国王只决定打30来下,而且不用奴隶打,而是他亲自动手处罚我。奴隶给他端来一只小矮凳,他坐在了凳子上。大厅里,只听见苍蝇在嗡嗡地飞着。大家全都屏声敛息,连大气都不敢出,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一下。国王甚至都不许拉黛法、王太后和拉拉·巴伊阿替我求情。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责打开始了。一下,两下,三下。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又轻轻地叫了一声。第三下打下去,他便开始觉得很蹊跷弛下手很重,我本该号叫才对呀?于是,他停了下来,俯身看我,双手摁了摁我的屁股。他终于发觉屁股上垫了厚厚的三层棉布,好似棉垫子一般……因为我早知道这一次是“在劫难逃”的了,所以事先就把屁股给垫好了。我穿了一件宽大的裙子,看不出里面垫了东西。

  国王一看,气得大叫一声。大厅里的人全都笑出声来,国王见大家这么开心,也就饶过了我。于是,我便扑倒在他的面前,央求道:“陛下,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宫里,大家都在评论我好大的胆子,说我简直是无法无天。从嫔妃到奴隶,没人不知道这件事的。

  又一个星期,我的成绩“依然故我”,有可能更坏。国王当时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他让我陪他一起来。他要走出宫去。他的行踪总是有一定之规的,我经常陪他出去,所以我当时并未有任何的疑心。汽车把我送到公主街他未登王位前住的那幢别墅。

  我非常喜欢这座别墅。我一到这儿,总是有一种回到家中的感觉,因为我们来这里必须先经过我父母的家。我一见到这座别墅,心里就感到踏实、高兴。但是,我没想到,国王一进来,就让我把衣服脱掉,我一下便懵住了。

  他让我走一间小房间,几个女奴把我的精致长袍给脱掉了。我被狠狠地鞭笞了一顿,疼得我一连哭了好几个星期。至今,我屁股上还留着当年挨打的伤疤。换到自己的父母亲,他们是绝对舍不得这么毒打我的。我当时好想我的父母啊。

  还有一次,我的成绩册上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礼宾大臣可怜我,答应替我向国王求情。他跪在通往高尔夫球场的路上,请求国王开恩,饶我一次。

  国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算老几,敢来为她求情?”

  这句话把这位可怜的礼宾大臣羞得无地自容。他的身子几乎扑在了地上,像是一条蚯蚓或者蠕虫。他替我接受了鞭笞。

  一旦国王认为谁应该受到惩罚的话,那肯定是逃不过的。对待我们,这就是他作为父亲的行事方法。不过,他对拉拉·米娜和我,真的像是一位慈父一般,对我们学习上的事,不论大小,都很关心。当他看到我们已经长成15岁的漂亮的大姑娘了,便决定按照他的品位考虑我们的穿着打扮,他的品位还是比较高的,只是有点太过保守。他派人请来一位女裁缝,为我们缝制全部行头,包括长统袜、衬裤、胸罩等。他甚至还要看着我试衣样,肥瘦长短都由他来决定。

  我想做短些的裙子,但他就是不让,怎么央求也没有用。裙子必须垂至膝盖以下。于是我便选择一些细毛料裙,走出王宫时,可以把它往上折起,掖在腰带下面。这样的话,我到处疯跑时,裙子也不会碍事了。当我在走廊里跑来跑去的时候,大家都看着,笑我胆子真大,因为把光腿肚露出来是不成体统的。

  可是,当时已是60年代了,流行超短裙。尽管我们同外界接触很有限,但是,这些流行服饰的式样还是被我们了解到了,因为我趁女管家不注意,偷偷地翻阅一些报纸杂志,比如《你们好,伙伴们》、《法兰西日报》、《问题》杂志、《巴黎竞赛画报》等。拉黛法和众嫔妃,只要一有机会,也都穿上西方最时尚的服装。我觉得她们穿什么都好看。

  有一天,我正跑过那些很长的走廊中的一条时,我忍不住停在墙上装着的一面大镜前面,对镜端详我把裙子折到膝盖以上的样子,突然发现国王从我对面走了过来。

  我吓得一愣,赶紧开始扯下我的裙子。国王走近我,解开我的腰带,扯动裙子,把它放下来,说道:“你要愿意的话,都能把裙子当成长袍穿了!”

  两天之后,我们亲爱的女裁缝来了。我们当时正在吃饭,国王派人把我叫去,命令我把衣服脱掉。我极不情愿地脱掉了。女裁缝让我试国王为我定做的衣服样。第一套是毛料的,其中的裙子是直筒的,紧身的,是50年代流行的样式。

  国王走过来,从女裁缝手上拿过别针,摸摸衣料的厚薄,看得出无法像毛料裙似的撩起来。他让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观察了很久。然后,他叫人替我买高跟鞋来配这些衣服。

  这时,一个嫔妃插话说我很高了,不宜穿很高的高跟鞋,说男人们都不喜欢女人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去。国王用手一挥,否定了嫔妃的意见。

  “后跟很高的高跟鞋,可以让你绷直腿。”国王对我解释道,“让你的小腿肚子,让你的体形变得更美。”

  孤独的童年

  让娜·里埃菲尔非常仇恨男人。

  “男人都是野兽、魔鬼,”她说道,“他们是女人们一切不幸的根源。女人必须像避鼠疫、霍乱似的躲开他们。”

  因此,她给我们立下了许多规矩:不许同男人在走廊里见面;不许同任何男性员工或任何一个男性个人有较亲切的关系;当我们坐在汽车里的时候,我们绝对不许回过头去看,因此,我因为好奇没少挨“毛栗子”。当我们有机会去市中心的时候,她也不许我们下车。

  不过,这些保护我们不受魔鬼诱惑的预防措施几乎纯属多余。因为在宫里,除了我父亲偶尔能够进宫里来外,其他男人都没有公民权。当然,姆莱·阿罕默德·阿拉乌伊是国王的堂兄弟,还有10来个因素质较高、天资聪颖、巧舌如簧,很会看眼色而被选中的宫廷小丑也会来宫中行走,偶尔也会碰上的。

  吃饭的时候,他们对国王的政策进行巧妙争论,或者引用阿拉伯大诗人们的妙词佳句进行舌战,如同在阿隆·阿尔一拉希德苏丹的宫廷中那样。另外,那些伺候我们用餐的服务人员或男性奴隶,他们是不值一提的。这些人就是我们所能见到的异性“样品”。当然,国王也属于异性,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嘛。

  给我们通过《古兰经》上性教育课的也是个男人,是个大毛拉。他非常直白地向我们讲解两性关系,还在黑板上逼真地给我们画出男人和女人的生殖器来。对于我们这些小小年纪的女孩子来说,这种性教育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因为我们此前一直受到的是礼义廉耻的教育。听见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位宗教人士,用如此露骨的词语跟我们讲性的问题,真的让我们如坐针毡。他甚至还说什么女人生来就得迷住男人、顺从男人,女人的身子首先就是为了男人的性欲的,等等。

  想依整让娜·里埃菲尔去劝说这位毛拉用词斟酌一点是没门儿的。在她的眼里,女人是个禁忌的主题。对这个问题,什么都不应该去说,要像它根本就不存在似的。我现在还记得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情况。当时我才12岁,我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刻,倒不是因为肚子疼,而是因为一种极其强烈的羞耻感,而且还感到孤独无助,没人关怀。我们有一些摩洛哥保姆教给我们经期卫生如何使用月经带,如何洗涤月经带,下身如何清洗,等等。这些保姆对我们拥有一切权利,甚至当着10多个人的面,她们都可以把我们随时拉到一个角落里,让我们脱下内裤,看看弄脏了没有。若是看见弄脏了,对我们就非常的厉害了。我有一次就被用钥匙往下身里捅,还在里面转动它,直把我疼得嗷嗷乱叫。或者,就专插我最怕疼的地方,譬如大腿根内侧。

  我需要一位母亲、一个姐姐,给我讲解我身体变化的原因,听听我的感受,并安慰我,祝贺我已变成了一个女人,可是,我遇到的竟然是这些凶巴巴的摩洛哥保姆。在一个少女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她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有的则是粗暴、厌恶的态度。嫔妃们倒是帮了点我的忙,但是,她们的帮助却是挺暧昧的。一开始,她们都向我祝贺,恭喜我进入她们的行列。我很高兴从今往后可以听明白她们的谈话了,感到这与自己切身相关了。她们见到我也不再欲言又止,彼此间有什么悄悄话要说的时候,也不再把我撵出去了。

  两年后,他们的态度就变了。我已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了,成了她们中最年轻的那些嫔妃们的一个潜在的对手了。我们彼此间的关系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变化的,后来便逐渐地变得微妙了。当我夏天在斯基拉宫身穿泳衣的时候,当我身着西式服装的时候,或者当我涂脂抹粉的时候,她们都会细细察看我的身子。她们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谈点她们的看法,对我吹毛求疵,不过,我已感觉到,我已经成为她们的一大威胁了。国王很有可能把我选为妻子。

  她们就是希望能成为国王的妻子的,所以她们就认为对我来说,还能有比当国王的妻子更好的命运吗?我并不认为国王动过这种念头,但是她们就是这么认为的,嫉妒得不得了。

  我成了一个活的人体解剖模型。表面上看去,我面带微笑、活泼开朗、调皮捣蛋,爱搞恶作剧。但是,只要一提起我母亲,一闻到她爱用的香水味,我便立刻控制不住,黯然神伤。女管家让娜·里埃菲尔每天都不忘让我感觉到我与拉拉·米娜公主有所不同。我无权穿得与她一样,我也不能像她那样留长发,因为她是鬈发。

  我母亲,从伦敦或巴黎给我买了一些时尚衣裳,让人给送到雅思米娜别墅来。女管家就只让我穿上一天。第二天,她就把衣服收了回去,然后叫一个替公主做衣裳的女裁缝来,把我母亲送给我的衣裳给改了,装进箱子里,收了起来。

  日子长了,这种痛苦就逐渐转变成一种难以抑制的逆反心理。公主和我,我们俩相处甚佳,谁也离不开谁。在宫里,大家都对我很好,很爱护。但是,一旦被收养了,你的过去、你的根就被斩断了,大家想尽办法让人深信你已经不再有自己的那个家了,你就成了与其他女人一样的一个编号而已。

  后宫里满是没有名分、没有姓名的女人。可是我却有一位父亲、一位母亲、一个家庭呀,有一天,我得回到他们的身边去的呀。

  晚上,我躺在床上,就开始幻想着自由。我把我所喜爱的电影的影像在脑子里过上一遍,想象着宫庭之外世界的情况。我编出一些故事来,强迫着与我同住在一起的伙伴们在黑暗中听我讲述。我之所以比我的弟弟妹妹多少更能适应一些牢狱中的生活,这同我早就习惯了禁锢生活不无关系。我一直懂得如何在我的小天地里生活,如何安排时间,如何沉思默想。

  我实在太想我妈妈了,我感到极其孤独,以致我有两次动过自杀的念头,第一次是我10岁的那年。我曾想在雅思米娜别墅后面的那大片的向日葵地里了却生命。我找到一根竹棒,把它削得尖尖的,往大拇指上戳,让它大量地冒出血来。然后,我就抓起一把沙土,往流血的伤口处撒,以便让它感染、发炎。我闭上眼睛,心怦怦地跳着,躺在地上等待着……但是,死神却迟迟不来。几分钟过后,我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

  我每天都拿点土往伤口处撒,然后拼命地揉搓,希望它赶快发炎,让我住进宫里的医院,这样,我母亲就会立刻跑到我的病床前来看我了。这个愿望还真的实现了。我总算从这未遂的自杀中获得了一点小小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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