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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最后的男爵

  人们称山姆为“最后的行吟诗人”。当他骑上他的矮种马上路的时候,脸上常有一种殉道者的神情。在这片草原上,人分为三类:男爵、行吟诗人、工人。而小牧场主埃利森老头是“最后的男爵”。他常常以山姆光临他的男爵领地为一种殊荣,这样的日子对于在一年里只能与路人有几次交谈的埃利森来说,无疑是心花怒放的幸福时光。山姆会说五十来个笑话,唱三四十首歌,而埃利森老头最喜欢的,是他弹起吉他唱的那首“飞吧,飞吧,小鸽子”。从十一至十三世纪以来的男爵、行吟诗人和工人,绝不可能像山姆与埃利森那样,相处得如此轻松、愉快、和谐,相互对对方都怀着感激之情。

  埃利森没有雇用专人来跑腿,自己运送木柴、饮水以及口粮等等。这天,他往另一个营地送食品,与金.詹姆斯迎面相遇。金.詹姆斯是这一带最大的牧场主,骑一匹肯塔基烈性马,细眼睛,红眉毛,体重二百磅,凶神恶煞,是一个专横拔扈的恶霸。埃利森男爵虽然只求过太平的日子,但也不是见危险就溜的孬种,打个招呼也是常理。可是,金.詹姆斯对他说,你的租期昨天到期了,这块土地我要立刻接手。牧羊人,滚蛋吧!如果一周后我在这里看见羊,它们死定了!一路上,埃利森长吁短叹,六十五岁啦,羊毛降价,还有欠账,詹姆斯更是毁灭性的灾难。回家时心情沉重,皱纹更深了。山姆不知道他怎么一回事,想让他高兴一点,要为他唱歌,他说好啊,心烦的时候,我听你那支“飞吧,飞吧,小鸽子”,总能舒服一点。行吟诗人山姆善于察言观色,他终于弄清了老头愁眉不展的原因,久久没有言语。

  第三天,埃利森进城取货,又在路上遇到金.詹姆斯。金问他是不是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县的人。真是山不转路转——埃利森与里夫斯家是亲戚,与卡罗琳.里夫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卡罗琳是金.詹姆斯的婶子,小时候对他很好,直到金十六岁离家出走。问清楚后金说,人们都只说我是一条恶棍,但那只是我的一半。你尽管在这里放羊好了,我的草场宽得很,资金有困难直接来找我。我现在去奥利弗城,明天从银行取两千块钱给你送去!

  埃利森美滋滋地回到牧场,发现山姆不在,厨师说他到奥利弗城去了,晚上就回来。疏星淡月,夜色已深,山姆回来了,老埃利森以为他与城里的某类姑娘快活,才回来得这么晚。可是,山姆告诉老头,我把他解决了,他再也不能欺压你了!原来,行吟诗人带着心中的愤怒,放下吉他拿起了老头的六响手枪去找金.詹姆斯讲理,金举枪欲射时,山姆出手更快,对他连发三枪,均中胸部,一个小碟就可以盖住枪眼。县法官问罪时,在场的五六个人都为山姆作证——他是自卫。老埃利森的声音颤抖起来:山姆,你能不能弹唱那首“飞吧,飞吧,小鸽子”,一个人累得要死的时候,听听那歌子,似乎会轻松一点……

  侦探

  米克斯来自西部,他到纽约是来找他老姐姐玛丽的。可是,玛丽月前搬家,不知去向。她五十多岁,寡居,不识字,登广告没用。米克斯找到警察,警察建议到运河街看看,因为那一带常有老太太被大车撞倒。他又到警察总局,当局派马林斯侦探负责帮他。马侦探将他带到报馆,拟下一个广告词,说是“急聘歌舞女郎”,惹得米克斯发火。马侦探又将他带到大饭店,让他开一个双卧室带客厅的房间,包月,米克斯嚷起来:用得着吗?当然用得着,我们要等到春天,那时新出版的市电话簿上也许会有你姐姐玛丽的姓名地址……

  米克斯只好按别人劝他的那样,去找私家侦探乔尔摩斯。协商约定:找到人后,付款五百,米克斯同意了。乔尔摩斯和委托人一起来到玛丽原来租的房间,一切都还是她搬走时的样子。大侦探忙活了半小时,搜集了不少可供“破案”的小件物品,沉思有顷,随即宣布大功告成,并开始对米克斯进行分析推理。他以“淘汰法”开路,根据所搜到的帽针排除了布鲁克林,因为那里的妇女无不带着帽针挤公共汽车抢座位。又凭墙壁的污痕推出玛丽的披肩没有流苏,因而她不可能搬到哈莱姆区,因为那里的妇女尽皆以披肩的流苏钩住车门,耽误别的乘客上车。接下来,乔尔摩斯又根据一块节目单的碎片上的一个圆痕,推断玛丽在剧院做清洁时拾到一个戒指,这张纸包过戒指——现在她有钱了,而这块小硬纸上的“左排”“C12 ”等字样证明,她一定搬得不远,就在C马路12 号。乔侦探的推理让米克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他们到了那里,并没能找到玛丽姐姐。米克斯失望,闻闻乔侦探取来的“线索”——那张有圆痕的破纸说,我虽不是侦探,但可以判断这纸包的不是戒指,而是圆形薄荷糖。

  乔尔摩斯无计可施,只好建议米克斯去找“现代侦探新学派领袖”尤金斯。他们走进尤侦探的事务所,他正在读霍桑的小说,目不转睛说了声你介绍一下你姐姐吧。听完后尤金斯合上书说,哦,五十二岁,清洁工,穷寡妇,鼻子旁有大黑痣,是吧?米克斯认可他的话,尤金斯笑着看看乔尔摩斯,说十五分钟后回答他们。不多一会儿,尤金斯回来了,递给米克斯一个地址。二十分钟后,米克斯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他真的按地址找到了姐姐,问该付多少钱,尤金斯说,两元!米克斯更高兴了。只听乔尔摩斯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句整话。

  尤金斯猜出了他的意思,说:实话对你说吧,街角上有这个国家最大的肖像作坊,我去按玛丽的模样说了一番,别人就把地址给我了。你想,像玛丽这样的妇女,有谁不会到那里去画一大幅粉色肖像呢?她们都是分周付款的,姓名、地址都在本儿上登记得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的。嗯哼,千真万确——就这样简单!

  女巫的面包

  街角小面包店的女老板四十多岁了,很多已婚女人都比不上她——有一家店铺,两千来元的存款(不是个小数目哟),当然,还有两颗假牙——可是,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颗多情的心。人们叫她玛莎。她有一个固定的顾客,中年人,戴眼镜,英语中有德语口音,每周到店里买两三次面包,而且,每次都只买半价的陈面包。他的衣服有些地方都磨破了,但织补一下,倒也整齐,而且,他还彬彬有礼呢!玛莎对他暗生情愫——当然,这也很自然。

  玛莎猜测这位客人是一个画家,因为有一天她看到他手指上有一块没擦去的红褐色。每当玛莎小姐在享用她的上好食品时,她那颗多情的心就会想,要是那位画家能与我共进餐点,分享快乐,那该多好!于是,她暗暗生起了一个小小的计策。

  一幅威尼斯风景画摆到了玛莎的店面上。这本来是挂在房间里的,玛莎把它搬出来,当然是为了引起她心中画家的注意。果然,画家来买陈面包时说那画不错。玛莎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是啊是啊,我最喜欢艺术和……她正要说出“绘画”二字,客人又说,不过,上面的宫殿画得不好,透视有问题。他拿了陈面包匆匆离去。玛莎小姐窃喜:这不证实他的确是个画家吗?可是,天才是在多么清苦的生活中奋斗啊,要是你有一家店铺、两千元存款和一颗多情的心——也就是一个男人背后有一个能干的女人作后盾,你的天才和透视将达到多么辉煌的境界呢?这以后,他来买陈面包时,玛莎发现,他似乎也在努力寻找机会和她作愉快的交谈。她很想在他的陈面包里加进一些有营养的东西,看,他都清瘦许多了,精神也欠佳,不定熬了多少夜呢!哎,吃不好,睡不好,铁打的金刚也得软下来啊……

  这天,画家又来买陈面包了。还没替他包上,突然警钟长鸣,消防车呼啸而过,画家转身张望门外。玛莎小姐灵机一动,赶紧在面包里加进大片的新鲜黄油。玛莎小姐微笑着送客人离去后,心里一阵涟漪荡漾:我是不是太大胆了点?他的自尊心会不会受伤?当他就着清水吃面包时突然尝到滑腻的黄油,该会想到是谁的手塞进去的吧……

  门铃惊叫起来。谁这么着急上火的呢?玛莎来到店堂,却原来是那画家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年轻人要往外拽他,他却硬往店里奔。玛莎看见画家面红耳赤,暴怒地骂着(因为是德语,玛莎不知骂的什么),拳头在柜台上雷也似的敲打:我不走,我要她说她是何居心!你……你为啥要毁我,你毁我干啥?老猫,令人生厌的老猫!年轻人一边说你骂够了吧,一边将他拖到门外。一会儿,年轻人返回来说明事情的起因。原来,他不是画家,是个建筑设计师,他喜欢用陈面包擦去铅笔印——陈面包比橡皮擦管用。他的有奖参赛作品——新市政厅设计图已经辛辛苦苦画了三个月了,现在却被那从天而降的黄油毁于一旦——精心设计的建筑图连擦屁股的纸也不如了。

  玛莎小姐走进里屋,换了件衣服,懒懒地将一罐什么煎汁倒进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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