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偏爱

　　1．

　　刚打完一场球，姜绚虔诚地将两颗硬币丢进街角的自动贩卖机，可等了半天，出货口什么也没有掉下来，她狠狠地朝贩卖机踢了又踢，然后瘸着脚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突然又有个男生跑出来，姜绚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将两颗硬币丢进去了，然后对着贩卖机一脚踹下去，姜绚乐了，有人陪自己一起倒霉，可是她来不及笑出来，一听可乐掉下来，又一听可乐掉下来，男生也很奇怪，笑呵呵的一手抓着一听可乐跑远了。

　　姜绚赶紧跑过去，把自己的最后两颗硬币丢进去，然后后退两步，对着贩卖机就是一记无影脚，还是没有可乐掉下来。远处一个骑着配货车的老头急急地喊：“小姑娘，干嘛呢，干嘛呢，搞破坏啊。”姜绚说：“贩卖机吞了我的钱啦，什么也没有掉出来。”老头打开贩卖机一边往里面装东西，一边骂姜绚：“里面货物已经空掉了，你还往里面投币，当然没有东西掉出来。”

　　真是倒霉，不等那个小老头唠叨完，姜绚便捂着耳朵跑开了，街上的人都在朝她看，好象她真的是坏蛋一样。她一口气又跑回了学校的球场，发现刚刚在贩卖机遇见的那个男生居然也在，坐在看台的台阶上喝可乐呢，姜绚赶紧跑过去，也坐到看台上，比他高两个台阶，她看见自己的那一罐可乐还没有打开。她说：“同学，你旁边的那罐可乐是我的，刚刚在贩卖机的时候……”不等姜绚说完，他就把旁边的可乐扔过来，然后又跑去打球了。姜绚感激死了，多么好脾气的男生呀。

　　2．

　　后来姜绚老是会在球场遇见那个男生，应该是外校的，因为她打听了很久，班里的女生都说不认识。可是姜绚却特别想认识他，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只能远远地坐在看台的台阶上看他的背影。他每天打球之前都会去那个贩卖机买可乐，有一天，姜绚早早的就等在街角，远远地看见他走过来的时候，赶紧把自己的硬币丢进去，然后跑开，等一下好有机会跟他要回自己的可乐，这一次还一定要骗到他的电话号码。可是不等他走过来，一个小乞丐就发现了出货口的可乐了，高兴坏了，抱着就跑了。该死的机器，居然不用踹也掉货物了。

　　姜绚难过死了，一路走，一路踢一只可乐罐。又是上次那个小老头，远远地喊：“说你是坏分子吧，乱丢可乐罐。”姜绚气坏了，自己都没有喝到可乐，哪里来可乐罐可以丢。那个老头还在喋喋不休，姜绚飞起一脚，可乐罐划了一到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小老头的秃脑袋上，吓得姜绚撒腿就跑，一拐弯，就撞上一堵墙，软软的，暖暖的，抬起头来看，好高好大哦，居然就是还给姜绚可乐的那个男生。

　　他也认出姜绚了，问她：“你疼吗？”姜绚说：“疼呢。”男生温柔地揉揉她的额角，手腕上一串水晶的珠子，在眼前一闪一闪的，姜绚才发现，今天的阳光真好。姜绚刚想说我这边的额角也疼呢，那个小老头便追过来了，她吓得赶紧把脸埋进那个男生的胸前，然后就听见那个男生叫了一声爷爷。

　　天啦，小老头居然是那个男生的爷爷，真的尴尬死了。姜绚也跟男生后面低低地喊了一声爷爷。小老头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太阳菊，说：“小北你怎么在这里呀，这个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吧，呵呵，有时间领家里去玩。”那个男生急急地解释：“不是呢，爷爷。”小老头也不听他解释，笑呵呵地跑远了。

　　3．

　　今天姜绚去贩卖机帮陈小北买可乐，她丢进去两颗硬币，居然哗啦啦掉出一串可乐来，还掉出来一个叠好了的塑胶袋，刚好可以装那些可乐，哪个倒霉鬼倒霉都倒得这么周到呀。

　　陈小北他们球队的男生全都认识姜绚了，因为陈小北介绍的时候说：“她叫姜绚，是我的小女朋友。”那些男生起哄：“在哪里认识的啊？”陈小北说：“街角的自动贩卖机，丢两块钱就可以买一个啦。”于是那些男生就凑了好多的硬币出来，说也要去买。姜绚便用那些硬币每天帮他们买可乐。那个贩卖机也真的奇怪，虽然没有女孩子会掉出来，但每次都会多掉出几听可乐来。

　　球队的另一个男孩儿，每天也都会去那个贩卖机买东西。姜绚说：“我可以帮你一起买呀，不需要你每天跑来跑去呢。”可那个男孩儿说：“我不喜欢喝可乐呢。”姜绚说：“你喝别的我也可以帮你买呀。”男孩儿就笑笑。可是在球场，姜绚却发现那个男孩儿还是喝的可乐。姜绚便问陈小北，那个男孩儿怎么那么奇怪。陈小北也想不出来，可能是那个男孩儿也想和我一样好运气，以为丢两颗硬币，就可以拣到一个女孩儿。姜绚踹他，是我丢两颗硬币，拣到你才对。

　　4．

　　认识陈小北之后，姜绚就不再打球了，觉得自己那样上窜下跳的不够淑女呢。从前穿过的那件大球衣，白天便给陈小北穿，晚上自己当睡衣穿。陈小北不肯穿，因为球队的男生都知道是姜绚的，会笑他呢。可姜绚坚持要他穿，因为那件衣服上有自己的味道，抱着他的时候，就像是抱着自己，特别踏实。

　　可是有一天，姜绚去图书馆的时候，穿过小树林，便看见那个有着自己味道的踏实的怀抱里，居然抱着另一个女孩儿。姜绚停下来，看着他们，那个女孩儿也发现了她，推了推陈小北，陈小北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姜绚一眼，然后拉着女孩儿的手朝花丛更深处去了，姜绚便看不见他们了，但是那圈矮矮的花树依然在剧烈地晃动，落了一地的花瓣，像是姜绚碎了一地的心。

　　那天，姜绚是哭着跑回家的，路过街角的时候，她对着贩卖机就是狠狠的一脚，一串的可乐掉下来。真的奇怪，居然不用投币也掉可乐，而且是一串。可是姜绚多希望掉下来的是陈小北，然后被自己拣到，或者掉出来的是自己，被陈小北拣到。丢两颗硬币拣两罐可乐是幸福，可拣两个恋人就是悲伤了，姜绚抱着贩卖机难过地哭了很久。

　　后来，和陈小北一起打球的那个男孩儿就出现了，他说：“我每天都来丢两颗硬币，却一个女孩儿也没有拣到。”姜绚说：“当然拣不到，是我拣的陈小北，现在我又把他丢掉了。”那个男孩儿又说：“那你愿意再拣一个吗？”

　　男孩儿来拉姜绚的手，走出去好远，姜绚还忍不住回头，她多想再拣回从前的那一个。可是她没有看见陈小北，却看见他的爷爷了，那个小老头，正在把出货口的可乐重先装回贩卖机。原来那些一串一串掉下的可乐都是他偷偷放的。多么单纯的小老头啊，他以为丢进去一箱可乐，就能掉下来一个小孙媳妇儿。

　　5．

　　陈小北退出球队了，因为他不想看见那个男孩儿和姜绚在他面前跑来跑去。后来，球队的那些男生就都不来打球了，他们也不想看见姜绚和那个男孩儿。姜绚也不解释，只是每天和那个男孩儿坐在看台的台阶上发呆，篮球架下依然挤满了人，左冲右突，跑跑跳跳，却都没有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背影。

　　街角的贩卖机被踹过的地方已经生锈了，上面落满了黄了的梧桐树叶子，却依然有硬币丢进去，可乐掉出来。可姜绚丢进的是硬币，掉出来的却是眼泪。有好几次，他远远地看见陈小北靠在贩卖机上发呆，挡住了投币口，想要买东西的人赶他都赶不走，可是每次姜绚一走近，他就跌跌撞撞地跑开了，像只受了枪伤的兔子。她多想他还能回头找她，她一定原谅他，哪怕要分一半爱给另一个女孩儿。

　　姜绚问身边的那个男孩儿：“为什么你不喜欢喝可乐，还要每天买可乐呢？”他说：“因为你喜欢喝可乐。”姜绚便奇怪，自己喝可乐喝了好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喜欢，就是换了其他的都不习惯，就像是把陈小北换成现在这个男孩儿一样，她不习惯，她还想他。姜绚丢进去两颗硬币，可是却没有可乐掉出来，仔细去看，才知道一排一排的饮料，却单单没有可乐，姜绚难过地一拳砸下去，那个小老头便出现了，还有陈小北，后面还跟着上次在小树林遇见的那个女孩儿。

　　小老头在喊：“小姑娘，不要砸，可乐卖完了，我来加。”小老头又说：“到我家去吃饭吧，小北在家呢，刚好小东和他的小女朋友也去。”那个被叫做小东的男孩子好象也认出了姜绚，说：“你就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呀，难怪上次你的眼神像是要杀人呢，我们是两胞胎，我叫陈小东，他叫陈小北。”

　　小老头说完便踩着配货车走了，陈小东和他的小女朋友跑跑跳跳地跟在后面，多好的幸福啊，本来也像是两胞胎一样双份的，可是属于姜绚那一份被她不小心弄丢了。姜绚一直等到小老头和陈小东走到背影都看不见，才回过头，却发现那个男孩儿也走了，抱着一罐芬达，走在夕阳里，姜绚大声喊他的名字，他也不肯停下来，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看不见，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