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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1521年4月

  沃尔姆斯,皇帝查理的住处

  戈莱比昂神甫心虚地站在皇帝查理的门外,小声地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皇帝查理的声音。

  戈莱比昂轻轻推门进去。

  “神甫,我正想见你呢。”

  神甫关上了门,在炉火旁边的一把小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几天他一直试图说服乌尔里克·冯·胡滕和弗朗兹·冯·希金根两位骑士放下武器。虽然他的说辞合情合理,但气势却不足。事情明摆着嘛,他们的反抗是毫无希望的——戈莱比昂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为什么马丁·路德本人反对使用武力,而他的两个追随者和少数自由骑士却执意要组建一支农民军队呢?再说了,他们又能率领出什么样的军队呢?那些挥舞着棍棒草杈、乱糟糟毫无章法的农民军,怎敌得过训练有素、忠于皇帝和罗马的数万大军呢?他想,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低估了这两人的决心,现在只得向查理如实禀告了。

  “陛下,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他硬着头皮报告这个坏消息。

  “怎么?希金根和胡滕不肯就范?”

  “啊?是,陛下。但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神甫,你太小看我了。我做德国皇帝有两年了,做西班牙国王有三年了。我从中学到了一点,那就是不让我的希望变成幻想。我的确希望能阻止马丁·路德来沃尔姆斯,但我从未幻想过胡滕和希金根会放弃战斗。希金根是战士,而胡滕是诗人;一个热爱战斗,而另一个热爱战斗的精神。‘妥协’二字在战士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我欣赏你的努力,神甫,但是对你的失败我并不感到意外。我不会因此责怪你的,你对我、对德国都忠心耿耿,对此我表示感谢。”

  戈莱比昂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陛下真是宽宏大量。”

  查理转身凝视着炉火:“路德来了就不这么看了,我保证。”

  * * * * * * * * *

  沃尔姆斯,吉罗拉莫·阿里安德的房间

  乔纳森气喘吁吁地站在吉罗拉莫·阿里安德博士的门口,努力让呼吸平静下来。三周前他才接到命令来沃尔姆斯,要求他在马丁·路德觐见皇帝的时候,做阿里安德的公派助手。

  他实在不愿帮助那些与他的新朋友路德为敌的人,但是无法违抗像阿里安德这样的达官贵人的命令。

  他一路风餐露宿,缺食少眠,途经一个又一个的荒野乡村,几乎全靠步行走了四百多公里才到了沃尔姆斯。最后一公里他是实实在在地跑过来的,就为了在阿里安德睡觉之前赶来见他。他把旅行袋放到地上,倚着门框,弯下腰大口地喘息。这时,阿里安德突然把门打开了。

  “你就是乔纳森神甫?”他面无表情地问。

  乔纳森站直了,调整着呼吸,回答说:“是的阁下。接到命令我就尽快赶来了,但是我没有马,而且……”

  “你迟到了。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不允许别人找借口,也见不得别人邋里邋遢。”阿里安德上下打量着乔纳森,用力嗅了嗅,“天哪,先生,你难道不知道洗洗吗?”他从长袍口袋里掏出手绢,掩住了口鼻。

  “阁下,我……”

  “我给你在走廊尽头订了一个房间。等等,”他用手绢捂着嘴说,另一只手伸到腰间的小钱袋里,捏出了一枚银币,“把这个给客店老板,让他立刻给你准备洗浴的东西。有没有替换的衣服?”

  “有,阁下,在我的包里。”

  “那就洗干净换好衣服后再过来,我有话要问你。”阿里安德转身回屋,“砰”地关上了门。

  * * * * * * * * *

  一小时后,乔纳森洗漱完毕,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来到阿里安德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动静;于是又敲,声音大了些,还是没有动静。他把耳朵贴到门上去听,突然门猛地开了。

  “把门关上,”阿里安德说着,又坐回到椅子上,“嗯,现在看起来好多了。你走了很远?”他问道,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的文件。

  “一路有主的保护。阁下。”

  阿里安德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看他:“当然了。神甫,我请你来有两个原因。第一,你应该对马丁·路德了如指掌。”

  “阁下,我研究过这个人,我觉得他……”

  “我还没说完呢。”阿里安德生硬地说。

  乔纳森脸红了。

  阿里安德继续说道:“神甫,我并不想听你说他写了哪些书,他的书我读得比你多,这一点我敢肯定。我想知道马丁·路德这个人。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告诉我他最怕什么,他有哪些弱点。这又要说到请你来的第二个原因。明天审讯时,我要让马丁·路德看到你站在我旁边。让他看到自己的同事也站到了真理这边,这也许可以挫挫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气。”

  “对不起,阁下,您刚才说‘审讯’?难道不是辩论吗?”

  “别傻了,当然不是辩论。皇帝费了这么大劲儿,可不是为了听马丁·路德说出更多亵渎的话。坐下,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你要告诉我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阿里安德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等着乔纳森开口。

  乔纳森犹豫了。他并不指望从阿里安德那里得到什么,但是他对此毫无准备。阿里安德是在让他背叛他所尊敬和仰慕的人。“我……我们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神甫。”乔纳森尽量拖延时间。

  阿里安德注视着乔纳森,一言不发,暗暗地揣摩他。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我知道了。”他的手慢慢放下来,目光移到了天花板上,“我的孩子,要知道世界可不是你那个小小的维滕堡,出了那个小村子,外面到处都有府第豪宅,还有地位、权力……”阿里安德直视着乔纳森,“这是你大好的机会,乔纳森神甫,这是你与伟人为伍的机会。你可以一同来洁净我们的教会,只要你帮助我们除掉那只瘟虫。”他身体前倾,把他修长的手指放在乔纳森手上,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上帝会赏赐那些帮助教会的人,我的孩子。”

  乔纳森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他想清清嗓子,结果引起一阵咳嗽。阿里安德靠回椅子上,乔纳森瞥见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如何?”阿里安德问道。

  乔纳森背后的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位不速之客。阿里安德一见,立刻站了起来,并示意乔纳森也站起来。“约翰,”阿里安德招呼在门口的客人,“我相信觐见皇帝陛下一定让您受益匪浅。”

  来的是一位中年人,他轻轻地掩上门,对阿里安德点点头,然后又看着乔纳森,漫不经心地说:“是的,博士。我想这下子我们有了充分的理由。”

  阿里安德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对他说:“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手,乔纳森神甫。”

  “啊,对,”来人扬了扬眉毛,垂下厚厚的眼睑,“就是你说的那位来自维滕堡的神甫吧。”

  阿里安德转向乔纳森:“乔纳森神甫,这是约翰·冯·德·艾克,特里尔大主教的秘书长,他将审判路德先生。能与艾克先生同住这里我感到万分荣幸。”

  艾克没有理会他的奉承,对乔纳森略点了一下头,问道:“这么说,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老朋友路德博士的一切喽?”

  “是的,”阿里安德抢在乔纳森面前开口,“您进来的时候我们正要说这件事呢。乔纳森神甫刚刚才到。”他瞪了乔纳森一眼,好像在责怪他不是从维滕堡飞到沃尔姆斯的。

  “是啊,恐怕太晚了,帮不上我们什么忙,”艾克含混不清地说,“皇帝现在要召见我们,阿里安德。”

  “现在?”阿里安德问道,“这个时间?”

  “我们已经不是21岁的年纪了,还需要多少睡眠呢?”艾克说,“快点吧。”

  他们转身往外走,但是开门的时候阿里安德又扭过头来对乔纳森说:“晚安,神甫。很高兴你能及时赶来帮忙。”

  * * * * * * * * *

  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马丁·路德和他的同伴们到了离沃尔姆斯不远的地方。

  “马丁,快看。”尤斯图斯策马来到路德乘坐的车旁,对他说。他们看到沃尔姆斯的市民正从城门向他们涌来。

  “肯定得有500人呢。”尤斯图斯说。

  “赞美上帝。”马丁·路德说,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嘲讽。起程不久他就发了一场高烧,过去几天一直病恹恹的。“如果他们是来杀我们的,那至少我们就不用再待在这个牢笼里了。”马丁和他的三个同伴一路都在抱怨。他们乘坐在一辆简陋的萨克森双轮马车里,100名骑兵护卫左右,好履行皇帝的“保证他的安全”这个诺言。但是沃尔姆斯的市民不是来袭击的。他们跑过田地,拥围在马车周围,热烈地问候和鼓励他们,争着去触摸马丁·路德。

  等这一行人到达城门的时候,更多的人跑出来挤在狭窄的街道上,争先恐后地抢着目睹这位把天都捅破了的人。在最好的八名骑兵的护送下,马丁·路德前往约翰尼特旅店。马丁住在这个金融大街南端的旅店很方便,因为弗雷德里克亲王的住所离这里不远,沿街北走就可到主教的官邸,就是皇帝目前的居所。马车停了下来,人们簇拥着马丁·路德一直来到门口。高烧过后的他身体还比较虚弱,所以走路有些不稳。

  一位神甫跑过来拥抱他,三次触摸他的衣服,喜悦地大喊大叫。马丁·路德看着欢呼的人群,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受到公众的支持。“上帝会与我同在的。”他摇着头自言自语,声音仅尤斯图斯可以听见。他们一走进屋里,尤斯图斯就开玩笑地对马丁·路德说:“看来人们已经下定决心了。”

  “那就让他们去面对皇帝吧。”马丁·路德说。他冒着虚汗,胃里火烧火燎。他靠在门上,让胃舒缓下来,说:“在一千个朋友面前宣扬你的信仰是一回事,但是抵制一千年的错误传统完全是另一回事,”他走向自己的房间时又加了一句,“并且是站在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面前抗争。”

  这一天就在马丁·路德和几个人的交谈中度过了。晚上,他和十来位参加大会的教会首领吃了一顿不错的晚餐。在结束了一次长时间的拜访后,马丁·路德就上床睡觉了,但是在早课的钟声敲响之前,他就醒了。为了不惊动尤斯图斯,马丁·路德悄悄地从木板床上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

  走廊的地板冰凉冰凉的,马丁·路德不禁想起了他的床,那么舒服暖和,他真想回去……但是他生气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害怕舒服——这正是他应该拒绝盖被子的原因。睡觉的时候越舒服,就越难以起床做早课,也就越难以坚持克己的修行,尤其是在祷告方面。他踢了自己一脚,后悔昨天晚上接受了好心的店主给他的毯子。

  马丁·路德迫使自己思想在骷髅地受难的基督,思想他戴着荆冠的鲜血淋漓的头、被钉穿的双手、刺透的肋,思想他如何“没有枕头的地方”;思想在客西马尼,基督是怎样的伤痛,祷告是如何的恳切,以至汗珠如血点滴在地上。虽然还没走到祈祷室,他就已经在祷告了。他祈求上帝也赐给他那样恳切祷告的心,尽管他深知自己将要面对的考验与主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耶稣曾面对的是地狱的光景,是真正成为罪,与父神隔绝;马丁·路德面对的只是失去生命,而且他确信将来必会进入与救主完全的、不可隔绝的同在。

  马丁·路德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跪在那个朴素的圣坛面前了。祈祷室又小又清冷,空荡荡的。圣坛上方有一个小小的金属十字架,就像是白色石墙上凸出来的影子。马丁·路德注视着十字架,努力辨认耶稣受难的图像。他盯着看了几分钟,但是黑色的金属耶稣像刻在黑色的金属十字架上,与月光照耀下的白墙形成鲜明的对比,越发难以看清了。他只能看到一个十字架。他越努力去看,就越感到那个薄薄的耶稣雕像好像融入了十字架。看着看着,十字架好像慢慢地从墙上下来了,在空中荡来荡去。墙上什么都没有了。

  他听到内心有一个细小的声音:“你在寻找谁,马丁·路德?你在那个十字架上寻找谁呢?在这里你是找不到你要找的那一位的。”

  “哦,上帝,求你让我看到他,”马丁·路德喃喃地说,“哦,天父,给我力量,给我信心看到他。”突然一种可怕的念头刺痛了他的意识。“我瞎了吗?我聋了吗?天父,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父亲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起来,又唤醒了马丁·路德一直在努力压制的疑惑和恐惧:“你怎么知道,马丁·路德,你怎么知道在闪电中你听到的是上帝的声音?”也许他一直在听魔鬼的声音,所以现在当他如此渴望听到天父的声音时,却听不到了。也许地狱已经阻塞了他的耳朵,使他听不到天国的声音。但他伸长了耳朵去听,拼命去听。

  寂静无声。

  最后马丁·路德自己打破了沉寂。

  “天父,我祈求你保守你的尊荣。赐我安静的心。不要让我指着你的名说谎,我若这样做,你必取我性命。这样的祷告是奉我主耶稣基督无比的尊名。阿门。”

  马丁·路德在胸口画了十字,摇晃着站起身来。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毯子扔到地板上,躺在单薄的木板床上,浑身直发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直到第一线曙光出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晨祷的钟声响了。

  4月17日

  沃尔姆斯大会

  马丁·路德手心捏着汗,胃里翻江倒海,站在主教官邸的门前,等着皇帝传唤他到议会面前。议会命他下午4点到,但是到现在他已经在主教官邸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了。

  这座官邸是古代勃艮第国王们的堡垒。马丁·路德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回忆这座著名官邸的历史,他感到自己和它有一种奇妙的关联。一千年前,就是在这里,忠诚的属臣哈根作为最后一个守卫合法的国王巩特尔的人而永垂不朽。马丁·路德想,如果老哈根现在还在,看到我竟敢反对国王,一定会拔出剑来把我砍倒在地。他慢慢踱着步子,试图摆脱掉那种既受活人审判又受死人审判的感觉。这时又有一个声音闯入他的大脑,是他父亲的低语:即使魔鬼也会谴责你,马丁。你在做什么?愚蠢!听着,听那些声音!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儿子!

  马丁·路德全身战栗起来。门那边乱哄哄的声音突然停止了。踩在石子路面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开了,马丁·路德走过去。他站了一会儿,才踏进大厅。神圣罗马帝国各公国的选侯、亲王沿墙而坐,占据了所有可以占据的地方。尤斯图斯·乔纳斯已经提前挤了进去,站在右后方的角落附近。大厅最里面坐着的就是21岁的查理五世,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约翰·冯·德·艾克站在查理五世右边,他的面前有一堆书——马丁·路德的书。

  看到马丁·路德走向皇帝,人们都安静下来。马丁·路德觉得自己好像走在齐腰深的沙地里,举步维艰。走到一半时他微微笑了一下,这并不是自信的笑。在这样一群人面前他能说什么呢?这种想法有些可笑。局面远非马丁·路德的能力所能控制,所以他只是完全交给主去掌管了。所以他开始微笑。

  马丁·路德看到乔纳森站在大名鼎鼎的吉罗拉莫·阿里安德旁边,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他。尤斯图斯已经告诉马丁·路德,阿里安德亲自点名要乔纳森随侍他参加会议。马丁·路德对乔纳森的任命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乔纳森的聪明才智和教学天赋使他很快得到学生和其他教职人员的欢迎。但是让马丁·路德的同事,尤其是像乔纳森这样和他关系如此亲近的同事去服侍一个要给马丁定罪的人,这种安排对马丁·路德显然是一种侮辱。但是乔纳森对此无能为力,他只能服从罗马的命令,否则可能遭到驱逐。

  马丁·路德走到堆满了书的桌子面前,向皇帝鞠躬,但还没等他站直身子,就听到皇帝对阿里安德说:“这个人是永远也不会把我变成一个异教徒的。”他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阿里安德哧哧地笑了,笑声在大厅里蔓延开来。艾克等笑声平息了,便出其不意地接连问了两个问题。

  “路德先生,你承认这些以你的名义出版的书是你的吗?你是否准备收回书里所写的话?”

  这两个问题让马丁·路德措手不及,然后他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这根本不是辩论,他们只要他回答“是”或者“不是”,好决定是接受他妥协的声明,还是把他作为异教徒烧死。马丁·路德的律师站在他身边,迅速对第一个问题作出了回应。

  “必须宣读那些书的书名!”他斩钉截铁地说。

  艾克白了他一眼,命令一名下属宣读书名,这给了马丁·路德几分钟时间考虑如何作答。但是这两个问题的意图分明是要把他那生动有力、巧妙隐蔽的神学辩论变成简单的黑与白,对这样明显设计的问题,马丁·路德又能说什么呢?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

  最后一本书名读完后,马丁·路德清了清嗓子,喃喃地说:“这些书是我的,都是我的,而且我写的还不止这些。”

  这个问题过去了。艾克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手支着下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盯着路德,就像猎手盯着一只牡鹿,等着射出致命的一箭。阿里安德站得离皇帝最近,他得意地扬起一只眉毛,露出傲慢的笑容。

  教皇的代表艾克眯着眼睛,严厉地看着马丁·路德,重复了一遍第二个问题:“你是要为你所有的言论辩护,还是要放弃一部分?”

  马丁·路德凝视着那些书,慢慢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件事关乎上帝和上帝的话语,关乎灵魂的得救。我不敢多说一个字,也不敢少说一个字。这太危险了,因为基督亲口说过:‘凡在人面前不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也必不认他。’”

  马丁·路德此时就像第一次主持弥撒时举起圣餐那样,他感到双腿颤抖,人们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他感到害怕并不是因为那些人有权有势,而是因为他们都要为所作的决定向上帝负责,那些决定将影响这里每个人的最终命运,也会影响神圣罗马帝国每个家庭的最终命运。

  马丁·路德注视着皇帝说:“我请求您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艾克和皇帝交换了一下诧异的目光,吃惊、不满的嗡嗡声打破了会场的沉静。查理五世对艾克小声说了些什么,艾克随即转过身来对着马丁·路德。

  “你在外面等一会儿,路德先生。”他说,说完又转过身去和阿里安德说话。

  马丁·路德躬身退下,和律师一道走了出去。尤斯图斯和几个支持马丁·路德的人跟在后面。

  一到外面,尤斯图斯就来到朋友身边,“马丁,他们不会让你为自己辩护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希望皇帝遵守诺言,让你安全回到维滕堡。”马丁·路德思索着没有说话。“当然了,”尤斯图斯接着说,“如果他们答应你的请求,你可以今晚就逃走。”

  马丁·路德笑了,说:“不,我会给他们答复的,但是我需要几天时间思考如何答复他们。他们想算计我,胁迫我放弃或者至少改变我的观点。如果皇帝还有一点公正之心的话,就应该给我时间重新考虑如何辩护。”

  门突然开了,他们又被带回了大厅。

  艾克脸涨得通红,笔直地站着;阿里安德连看也不看路德一眼;皇帝则明显恼怒了。艾克开口了:“陛下觉得难以置信,你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不愿回答。你是神学院的教授,路德先生,却用这样的请求浪费陛下和在座各位的时间。但是陛下仍然恩准给你时间考虑如何答复。”

  马丁·路德躬身致谢。

  “一天时间,”艾克接着说,“明天下午4点我们将重新召开议会的全体会议。你可以退下了。”

  “谢谢您,陛下,”马丁·路德说,“我认识到……”

  “我说了,”艾克大声打断他的话,然后又压低声音恼怒地说,“你可以退下了。如果我是你,先生,明天就会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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